首頁 > 紅妝俊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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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頁

 

  抬頭,見大人將湯碗端在嘴邊,然久久未沾唇,眉似乎又攏得更近了些。

  「大人……湯不好喝?」賈立關心地問著。大人嘴刁,對於湯品尤其注重,此刻臉色略沉,想必是湯不對口。

  「不會。」江蘭舟看了護衛一眼,順手拿起桌邊空碗,替他舀了點湯。「豬腱肉清燉的湯,哪有不好喝的?你愛吃肉,多吃兩塊;那鹹豬肉太燥,嘗過也就罷了。」

  賈立微楞,放下手中碗筷,雙手恭敬地接過湯碗。「謝大人……」小心翼翼啜了口湯;考慮一陣,再看向大人時,他問著:「大人,是不是太久沒辦案子,這……生疏了?」

  本已望向別處的江蘭舟緩緩回過頭來。

  「唔……其實這也沒什麼的,大人。」賈立安慰著,以大人稱讚過的溫暖忠狗雙眼表示無限關懷。

  大人從前在京中自是辦過許多大案,可那時底下有多少人供他使喚,他手裡又有多少銀錢可買通關卡;更重要的是,當年大人背後還有朝中那人撐腰,一聲令下,什麼細節掌握不到?

  若不是三年前那一跤跌得太慘,如今成了大理寺左寺史也不出奇的……賈立悄悄瞄了眼大人兩眉間的皺褶,再看那滄桑許多的面容,暗自搖搖頭,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呀。搖搖頭,再搖搖頭。

  曾在那麼高位之人,受了打擊,不若以往意氣風發,沒了過往辦案心思,這難道不是意料中事?

  貼身護衛眼中有股氾濫成災的同情,江蘭舟挑挑眉。

  「大人,是說……這兒天高皇帝遠的,死的又是個外地人,就算抓不到兇手,讓此案成了懸案……」賈立試圖多說些安慰的話,讓大人食慾好些、舒舒眉頭。「也沒人能把您怎麼樣的。」

  「……」深吸了口氣,江蘭舟看得出來他很努力,想了想,把手邊的小碗滷牛肉與那頭的炒豆皮換了位置,道:「若是嘴上閒著,就多吃點吧。」

  ……他說錯什麼了嗎?賈立張了張口,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一字都還沒吐出,身後敲門聲便響起。

  來人才在門上叩了一聲,江蘭舟便應:「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魏鷹語;早晨出衙門時還是一身月牙白的長衫,此刻狼狽模樣有如滾過爛泥……略過賈立微訝又帶點看好戲的表情,拉了張凳子到桌邊坐下。整日未進食,他又餓又渴,便隨手拎了湯碗,也不管是誰的,就這麼一仰而盡,留下當中肉塊再丟回賈立面前。

  「陶知行呢?」半掩的門後空無一人,江蘭舟問著。

  「……覓食去了。」正確來說,是往廚房的方向走去;既已回府,他的任務完成,管那陶阿九是要上廚房、回房還是去惠堂夜遊,全都不關他的事了。魏鷹語一臉烏雲密佈,逕自添了飯,大口扒了起來。

  「你暴了行蹤?」江蘭舟語氣中沒有責備,只是有些訝異,畢竟鷹語

  行事一向謹慎過頭,少有意外。他派鷹語跟著,一方面是想探探陶知行出衙都做了些什麼;另一方面……怎麼說都是老友家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有人跟著總是安心些。

  「……」大人話中涵義他聽得清楚,咬下鹹死人不償命的鹹豬肉,魏鷹語放下筷子,從袖中抖出一團布包,交給大人時道:「陶仵作說要將此物轉交給大人。」

  盯著那髒兮兮的布包,江蘭舟伸手接了過,在掌中攤開。瞇眼瞧了個仔細,順手用布抹去爛泥,露出一枚尾處繫著麻繩的帳鉤……

  江蘭舟想起屍體雙腳佈滿刮傷與勒痕,也想起今晨端詳過傷處的陶知行吩咐備妥數種不同的鉤,目的是找出凶器。他讓鷹語帶人跟著,一日裡前後來報的兩人皆道陶知行在城外池塘邊打撈著什麼。

  打撈著什麼?

  或者該問,陶知行究竟真正在找尋著的,是拼湊真相的物證,還是堆砌自我肯定的物件?隔著布料,手裡握著勾住了一條命的鉤子,半晌,江蘭舟問道:「沒有話交代?」

  若不是因為太好奇、太不相信陶仵作出了衙門向幾人問了路,便直奔城外那幾近乾涸的池塘,花了整整一天,堅信定能從一堆爛泥中挖出個屁,他也不會盯得眼都凸了,一路餓著也不敢將視線移開,就怕漏看了什麼小動作,更加不會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了。魏鷹語哼了聲,沒好氣地反問道:「大人不是早已知道誰是兇手了?」

  當初傳了數人來問話,大人便在當中幾人名字上做了記號;見過陶仵作驗屍,大人八成肯定了兇手為何人。花那麼多工夫從日江找了個仵作回來,不過是想確認自身推斷無誤罷了。

  相信自我的判斷是好的,但相信過頭就危險了。江蘭舟問道:「陶知行說了些什麼?」

  過去三年來幾乎都只見到大人懶散的模樣,凡事皆無所謂,所以才養成他與賈立的沒大沒小吧。魏鷹語緩緩吞下口中嚼了許久的飯菜,提醒自己,再怎麼平易近人、再怎麼願意與下人平起平坐,眼前人仍是個縣令,而此刻他是個師爺。抿抿唇,他照實回道:「陶仵作說兇手用此裝置將此人困住,表示兇手明白自己處於劣勢,不這麼做的話便沒了把握。」

  「所以,這是早就預謀好的,並非臨時起意或誤殺。」喃喃地,彷彿自言自語,江蘭舟閉了閉眼,眸色卻是暗了幾分。什麼樣的深仇大恨,需要預謀奪人命?辦案多年,仍不禁想問。

  「陶仵作正是這麼說的。」愣了一會,魏鷹語才點頭應道。觀察一日,他直覺陶仵作與大人的思考方式很類似。分明所見之物相同,旁人皆只看見一個結果,而滿腹疑惑;他二人卻早已順籐爬上,聯想到了事發的源頭。

  魏鷹語想著回衙的路上腦中不斷浮現陶仵作驗屍時,大人寫下的字句;雖是用不同的方式推敲,單憑問話與觀察,大人確是早鎖定了兇手,而陶仵作只是提供了線索讓大人更加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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