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誘拐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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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來,他只吃了一塊撿來的發霉麵餅,此刻的他兩眼昏花,從小廟走來這兒已耗盡他氣力。

  他真的快死了,只差在是餓死或凍死。可不管是哪種死法,都很難受。

  酒樓裡的飯菜香不斷飄出,他望著進出的客人,不知道有沒有哪個善心人願意施捨他半塊餅,一口飯?

  店小二推開酒樓的門,送一對服飾華麗的男女出來,陪笑道:「客官慢走、慢走……」瞧見他縮在角落,店小二罵道:「臭叫化子!走開!你杵在這兒,要我們怎麼做生意!」

  「大哥,求求你,給我一點吃的……」他哀求。他本來頗為倔強,流浪了幾年,早已學會如野狗般搖尾乞憐。

  店小二卻回屋捉了一根掃帚出來,劈頭劈腦向他打來。「你還不滾!臭小鬼,我們沒飯菜給你吃!」

  他頭上挨了幾帚,慌忙跑開,兩腳凍得沒知覺,跑了兩步便摔倒,吃了一嘴雪,他手腳並用,爬到路邊樹下,這才覺得額頭疼痛,一摸,流血了。

  他按住額頭傷口,忽聞一股香味,他循香味望去,是賣包子的小攤。

  賣包子的胖大叔正對一位買包子的青年哈腰陪笑。「客官,這些都是我一早做的,新鮮熱燙……」蒸籠一掀,現出一籠噴香熱燙的包子饅頭。

  他看得兩眼發直,那白嫩嫩、暖熱熱的胖包子啊!他只吃過半個從野狗嘴裡搶來的包子,那肉餡味兒至今還留在他嘴裡,他有幾年沒吃肉了?

  青年側對著他,那身灰衣樸素無華,倒也乾淨整齊,就是長髮沒束整,鬆散披垂,掩住大半側臉,他只瞧得見一角瑩白似雪的下巴。

  「給我兩個包子。」青年嗓音並不低沉,但頗為沙啞。

  「要不要饅頭?我這饅頭做工細,人人都愛吃……」

  「就兩個包子。」青年搖頭,似自言自語。「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

  他盯著胖大叔揀出兩個包子,遞給青年,包子騰騰冒煙。他猛吞口水。

  他想吃包子,好想吃啊!他就要死了,他這樣無父無母的孤兒,死了也不會有人奉祀他,他不但要當孤魂野鬼,還永遠是個餓死鬼,左右都是死,至少當個飽鬼!

  眼看青年將包子揣入懷中,轉身離開,他猛地撲過去,左右開弓,一手各抓一個包子,嘴裡也咬一個。包子熱燙,燙痛了他的手和嘴,但他轉身就跑。

  胖大叔驚叫:「喂!你搶我包子!包子還來!喂,你別跑!」

  他緊咬包子,才奔出幾步,突然頸後一痛,被人自後揪住。

  胖大叔怎麼跑得這麼快?

  背後那人一使勁,將他身子轉過來,他訝異,抓他的不是胖大叔,是那個買包子的青年。

  青年五官秀逸,眉彎似月,眸湛如水,纖纖長睫如夜色一抹,膚色卻瑩白如雪,小巧端正的唇毫無血色,整個人就似白雪掐成的。他的手指冰涼柔軟,掐在他脖子後,不怎麼痛。

  他眼瞧青年,嘴可沒停,三咬兩嚼便把包子吞下肚,手裡的包子跟著塞進嘴裡,唏哩呼嚕,瞬間把三個包子全吞下肚。

  青年見他狼吞虎嚥,既驚奇又好笑,看他一身破爛,他心生憐憫。可憐的孩子,是餓了吧?

  胖大叔趕到,從青年手裡將他奪過來,劈面打了他重重一耳光。「臭乞丐,搶我包子!給我吐出來!」胖手正要再賞他幾拳,忽然被從旁伸來一隻柔若無骨的素手擋住。

  「他的包子錢,我付吧。」青年瞧著他,說道:「另外,我再多買十個包子。」

  片刻後,青年將買來的十個包子都給了他。

  包子!十個又熱又香的包子啊!他接過包子就猛往嘴裡塞。「謝謝、謝謝……」邊吃邊含糊道謝。

  是菩薩見他可憐,派這位好心人來救他嗎?他貪婪地啃著包子,吃得滿手滿嘴都是油膩。嗚嗚嗚,一輩子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包子啊!

  「這些都是給你的,沒人跟你搶,你慢慢吃。」青年溫聲道,一面低咳。

  他還是猛吃,直到十個包子都入肚,他抹抹嘴邊油,手上殘屑也舔個乾淨,才恭恭敬敬向青年行禮。

  「謝謝大哥,您大人有大量,好心有好報,菩薩保佑您,將來百子千孫,長命百歲。」適才只是遠遠瞧著這位大哥,近看之下,才發現他年紀不大,應該不超過二十。

  不過他臉色太蒼白,眼神蕭瑟,一臉無精打采,別說長命百歲,看來再活也沒幾年。這麼好的人,要是不長命,太可惜了,他定要向菩薩祝禱,保佑這位大好人活得長長久久。

  青年微笑,掩口輕咳幾聲。「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名字,人家都喊我小三。」

  「你的家人呢?」

  「都死了。」

  「是嗎?我也是。」

  他一時不知怎麼回話,青年雖滿面病容,卻透著一股安恬氣韻,他從不知什麼是美,但看青年微笑,自然而然便覺得他極美——一個男人讓人覺得很美,好像不大對勁吧?可是與他這麼相望,他便覺渾身舒坦,胸口暖融融的,這陌生感覺和肚子吃飽的滿足不大一樣。

  「往後別偷包子了,要是被逮住,你會被打死的。」

  他脹紅臉。「我不是賊,我是太餓,才……」

  「我懂,你是逼不得已。」青年一摸身上,只剩幾個銅錢,全給了他。「你拿去吧……」他的目光落到孩子一雙光腳上,卻見孩子左腳腳背有個小小的紅色十字胎記,他一愣。

  這孩子,莫非是——

  他猛地握住孩子雙肩,急問:「你叫荊木禮,今年十四歲,是嗎?」

  他端詳孩子的臉,確實有點像爹,那胎記的位置和形狀,也和爹說的相符,這孩子——就是爹的獨子?

  「我不知道我幾歲,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他茫然。

  「你娘呢?你娘姓馮,對不對?」

  「我娘過世了,我不知我娘姓什麼……」

  「你叔叔姓什麼?他是種田的嗎?」

  雖然不明白好心大哥為何問這些,他還是老實回答:「我叔叔姓荊,他是種田的,不過他染了瘟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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