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懷疑,根本就是有人在操縱抽籤,要不然怎會這麼巧?
龔風華徐緩調勻氣息,忖著褚非到底是怎樣的人。
這場武舉分明是為了讓他勝出才會做出如此分組,甚至有人為了防止自己擊敗褚非,才在茶水中下毒……褚非不可能毫無所覺,但卻積極的替身為他最大競爭對手的自己,爭取公平的比試機會?
「就算勝之不武,但至少是拿到武狀元頭銜了。」雖然心裡對他已經改觀,龔風華嘴上不饒人道。
「喂,在你眼裡,我就這麼不堪嗎?」他微惱地問。
他出身將門,又是皇親國戚,難免有些氣焰,但禮義廉恥,他都懂好不好。
「不……也許是我看走眼了。」龔風華低聲咕噥。
對自己的眼力極有自信,不認為自己會錯估人,但倒是錯估人心會變。
也許,這人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好,也許……這人是可以當朋友的。
「你說什麼?」褚非臭著臉問。
「我說——」
「兩位可以回去了,都督說了,明日殿上比試。」應試官走來宣佈。
龔風華看他一眼。「可惜了,你注定只能當武榜眼。」
那同情的目光教褚非好氣又好笑。「別太得意,鹿死誰手還不知道。」
「不,你已經錯過機會了。」非常篤定。
「最好是。」
兩人對視而笑,頭一次嘗到惺惺相惜的滋味。
翌日,最後武舉應試是在啟樂殿進行,滿朝文武圍觀,而弋風皇帝則坐在寶座上等候。
由於殿中不得攜劍帶槍,只好挑了拳戰,看誰先迫得對方倒下,誰就勝出。
但信心滿滿上場的褚非,就在三招之內被打得跌坐在地。
瞬間,鴉雀無聲。
褚非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輸得這般難看,而且還是在文武百官,甚至在自己爹親面前,他又羞又惱,抬眼瞪著龔風華,卻瞧他笑柔了那雙狹長美目。
這是第一次,他朝他笑得這般愉悅,沒有半點譏諷,反倒像是認同他似的……霎時,那抹紅強烈地燙進他心底,也幾乎炫花他的眼。
「皇上,勝負已分,微臣在此宣佈,龔風華為武狀元,褚非為武榜眼。」五軍都督出列稟報,打破了滿殿沉默。
弋風皇帝這才回過神,忙道:「來人,授花綬。」
龔風華向前,一把將褚非拉起。「傻子,你在看什麼?」
「誰是傻子?」他有些狼狽地移開眼。
「看誰應話。」
「你!」他又怔住。
被羞辱,他該要氣惱,可一對上小稚那漾著笑意的眼,不知怎地,他突然覺得再被他笑個一百次,也無妨。
在五軍都督的指示下,新科武探花也跟著進殿,依序站在殿上,由皇上親自授予花綬。
「武狀元龔風華,朕欽點為五軍都督的指揮使,武榜眼褚非,朕欽點為皇衛司庭尉,武探花莫求言,朕欽點為五軍都督的副指揮使。」
褚非聞言,眉頭微皺。
這分配……怎麼他這個武榜眼,官階還比武狀元高?庭尉是四品官,指揮使卻只是五品官。
「謝皇上封賜。」龔風華迅速雙膝跪下。
他和莫求言見狀,也趕緊跪下。
離開啟樂殿,褚非一把抓住他。「喂,難道你不覺得皇上……」
「龔風華見過大皇子。」龔風華回頭,卻是朝他身後作揖。
褚非轉身,果真瞧見大皇子弋謙廉徐步走來,便趕忙低頭作揖。
「風華,這是我答應的,要是你能夠拿到武狀元,就送你陶笛。」弋謙廉長相斯文儒雅,極具書卷味,噙笑時雙眼璀璨如星。
他將一個不到巴掌大的椎狀陶笛交到龔風華手中。
瞧龔風華開心得笑瞇眼,沒來由的,褚非心底有點火。
「多謝大皇子。」
「不用謝,我也不過是依約行事罷了,至於這個……」他從懷裡取出一隻蝶形玉珮。「這是仙寧恭祝你成了武狀元的賀禮。」
仙寧?不就是小公主……
褚非一怔。約莫兩年前吧,娘還在世時,他陪娘進宮探視皇貴妃,曾見過仙寧公主,那時她年紀還小,但看得出長大之後必是個美人胚子,再加上她性子溫婉沒嬌氣,他便對她很有好感,結果她竟送小稚玉珮……
不滿地瞪向龔風華,他心想,這傢伙真是到哪都吃得開,那眉目隨著年歲漸長更加深邃迷人,難怪小公主也春心蕩漾了。
可自己也不差呀,承襲娘親的一雙桃花眼,天生曬不黑的白晰玉容,不知道有多少權貴千金想巴上他,但在小稚眼裡,他似乎就跟路邊的阿貓阿狗沒兩樣,真氣人。
「這不太好吧?」龔風華有些猶豫。
「收下吧。」弋謙廉揉了揉他的頭,甚至還抱了抱他。「恭喜你了,風華。」
褚非瞪大眼。都多大的人了,這樣抱著……不怪嗎?
他是聽照霆說過,大皇子似乎……是個喜男風的,但畢竟是皇族的事,他也不好探知,不過照眼前的狀況看來,好像不是空穴來風。
更扯的是,小稚居然不推開他……這是怎樣?
「多謝大皇子。」龔風華勾笑道,不著痕跡地退開一些。
「有空再到承先殿找我。」
「好。」目送他離開,回頭看見褚非直盯著自己,疑問道:「怎麼了?」
「沒事,只是我怎麼不知道你跟大皇子有交情?」他抿了抿嘴。
他們可是幾乎天天都會碰頭的,不管是習字練武,幾乎都在一塊,是看過他和其他武官子弟走得近,但和大皇子……不知怎地,總教他覺得不舒服
「去年吧,應二皇子邀請,我和子凜一起到御花園用膳,剛好遇到大皇子。」
龔稚說的應該是去年的賞花宴,自己因陪爹到武校場巡視,所以就沒參加了。
褚非想著。
「那仙寧公主呢?」他悶聲問。
「也是那一天遇見的,公主的手絹掉進池裡,我幫她撿起。」龔風華低笑道,隨手輕拋著手中的王佩。「不過公主也太客氣了,不過是幫她撿手絹,她實在沒必要送這麼貴重的玉珮當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