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著火,她就死定了。
有那麼一瞬,她懷疑他不會回來了。
她是個累贅,是個麻煩,而他已經有了火藥,一個人逃跑方便多了,他不需要回頭來救她。
或許她根本不該傻傻的繼續待在這裡?
她緊張的吞嚥著口水,告訴自己,那個男人方才沒有必要救她,沒有必要幫她,可他救了,幫了。
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是嗎?
他為什麼要回來救她?
突地,一聲爆炸巨響傳來,嚇了她一跳。
那爆炸聲響感覺起來如此靠近,害她以為是身後的火藥炸了,一時間,心跳幾乎就要停止,可身後毫無動靜。
左夜!
她的名,驀然從外傳來,混雜在爆炸聲中,她一怔,霍然轉頭,還以為自己聽措,但那是他的聲音,然後他又喊了一次。
「左繡夜——」
她沒想,她扔下那將軍衝了出去。
天已經完全黑了,門外到處一片混亂,四周都是著火的帳篷,每個人都忙著救火,但最新的火源又大又亮,在左前方的柵牆那兒,熊熊的烈焰沖天,橘紅色的火焰張狂四舞,吐著灰黑的濃煙,照亮周圍的一切。
在那片火紅之中,有個手持長柄大刀的高大男人,他黑髮如火一般張狂飛散著,雙眼炯炯,表情凶狠,衣袂獵獵,騎著一匹結實強壯的黑馬,有如惡鬼般從火光」飛馳而來。
阿朗騰——
他沒有減慢速度,但他朝她伸出了手。
幾乎在同時,不遠處再次響起爆炸聲響,她沒有遲疑的伸出手,他策馬奔過帳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火紅的世界在眼前歪斜又轉正,她還以為自己的手會斷掉,但當她回神,他已經將她拉甩上了馬,讓她坐在他後面。
「抓好!」他在她耳邊低咆,繼續策馬往前衝刺。
她伸出雙手,緊緊抓抱著他,知道他不會有空管她是不是會掉下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爆炸聲又響起,熱氣從四面八方而來。
四周已經有人發現他是始作俑者,紛紛趕來追殺。
馬上很顛,他的速度很快,卻依然沒有往大門那兒騎去,她很快發現,他掉轉了馬頭,朝原先來時處騎去。
那裡烈焰依然沖天,人們紛紛忙著救火,見他折回來,有士兵回身抽刀拔劍,他沒有停下,只揮動手中長柄大刀,將擋路的人橫掃開來,黑馬勇猛無比,衝過人牆,且停也不停就往大火裡衝去。
她驚得倒抽口氣,他在這時策馬飛躍而起,馬身傾斜,她害怕掉下去,不由得抓他抓得更緊,將臉貼靠在他背上。火焰襲來,橘紅色的火舌舔過她的臉、她飛揚的長髮,她以為會燙,但他策馬跳得很高,幾乎高過了大火,而它們只是輕輕拂過,只存在一個呼吸之間,轉瞬就消失在身後。
馬蹄重重落地,不停。
她回首,才發現那高大的柵牆已經被炸出了一個缺口,而他策馬躍出了那裡。前方仍有軍隊,但這裡的人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是從外攻來的敵軍,而是從前軍大營裡跑出來的。
他是阿朗騰,每一名士兵都認得他,每一個人都知道他。
雖然有些人反應較快,勇敢的試圖阻擋他,但才舉刀已經被他打倒,而幾乎有一半以上的人,因為看見是他而忍不住往後倒退,他搶得了先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大部分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從大門口衝殺了出去。
第9章(1)
這一夜,無月。
營區外,一片黑暗。
但事情沒有這麼容易,身後的大營騷動著,她回頭能看見烈焰火光沖天,看見牆上已有成排的弓弩手搭起箭矢。
下一剎,箭矢如雷雨般,撲天蓋地而來。
她看得頭皮發麻,不禁抓得他更緊,在風中大喊。
「箭來了!」他壓低身子,驀地扯緊韁繩,迫馬急轉。
兩人一馬,以些微之差,躲過了第一波箭雨。還沒來得及喘氣,第二波箭雨再來,比第一波更多、更密。
他以迂迴之勢,左衝右轉,躲過第二波,然後第三波,近身的都被他以長柄大刀打落。
曲折前進雖然能躲過箭矢,卻也無法快速遠離。
當兩人幾乎快脫離箭矢所及之地,她看見大隊騎兵已從大門策馬追趕而來,蒙古騎兵個個善騎能射,他們一人一馬,速度遠比兩人一騎要快上許多,眼看騎兵隊越來越近,有人已在拉弓搭箭,看得她心頭狂跳。
他這時不能慢,不能如先前那樣曲折前進,他一慢,兩人就會被追上。
她從來沒在馬上射過箭,她甚至不太會騎馬,但這時已沒有時間讓她害怕與思考,她鬆開了緊抓著他的兩隻手,抓下斜掛身上的長弓,抽出腰上箭筒的長箭,回身拉弓,貓准。
風很大,馬上極顛簸,她射出第一箭,結果卻因為重心不穩,摔下了馬,她以為自己會當場摔死,她能看見他踩在馬鎧上的靴跟,一顆心在瞬間差點跳出喉嚨,但他在她翻落時,及時回身伸手榜起了她,將她抓到了身前,讓她跨坐在他腿上。
「你瘋了嗎?!」他在風中對著她咆哮。
她心頭狂跳,不由自主的緊抓著他的脖頸,卻也同時注意到她能從他肩上看見後方追兵,而他的手穩穩的抓握著她的腰。
她看著他背光的臉龐,張嘴大喊。
「別放開我!」
說著,她放膽讓自己再次鬆開雙手,將大弓翻過他的肩頭,再一次的從腰側箭筒抽出箭矢,搭上弓弦。
「狗屎,你不可能在這種姿勢下拉開——」
他話未完,她已抬腳踩住弓臂中央,拉開了弓弦,透過他的肩頭上方,瞄準。這一次,長箭嗖地疾射而出,破空。
她以腳開弓,將弦張到了極致,比人手力氣要大,射程也相對更遠,雖然因為馬上太顛,準頭不是那麼夠,但她看見那支箭擦過了最前頭那名騎兵的臉。騎兵隊沒有停下,仍在追,甚至也射出了箭,但箭羽還沒觖及兩人,就已落地,差了至少三丈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