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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一陣淒烈狂風呼嘯掃過,猛然捲起每個人的披風衣袖,四竄奔流,衝往黑暗間各個深幽角落,也幾乎沖滅虛弱閃爍的燭火。
一個低沉可怖的鳴聲自亭蘭頭頂直衝而下,她驚恐的抓著宣慈的披風衣襟,躲進他懷裡。
康親王府!鑲著漆金四大字的巨大黑匾正懸在她頭頂上,隨著陰風的飛竄,發出淒厲的共鳴。兩扇大門半啟半掩,門上朱漆斑駁剝落,看來更像是一攤一攤的血跡,門扉半開之間的黑縫深冷而凝重,似乎黑縫是通往地府的冥亡路口。
亭蘭連忙咬住自己的手指。她的唇齒已經開始打顫出聲了。
「芙蓉缺席。」元卿遞了個燈籠給宣慈,自己手提另一個,並吩咐小廝們待在大門口隨時候命。
「上路了。」宣慈投以元卿嚴峻的眼神,元卿點頭回應。
不知是否因為燈籠亮度不足,亭蘭原想向元卿投以求救的眼神,卻被元卿陰冷肅殺的神情懾到。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元卿,從小一起長到大,她從未看過元卿有這種表情。
元卿向來溫柔體貼,作弄人時,認真談話時,閒晃度日時,都是一副逍遙俊逸、風度翩翩的文弱美男子氣質。此刻,他居然會有如此冷冽駭人的一面!
各自道別後,元卿與雍華的身影便隨著微弱遠去的燈火,被無垠的詭譎黑暗而隱沒吞蝕。亭蘭整個人都快縮成小球!
「我們走吧!」宣慈半催半笑的摟著懷裡的小人球前進,衣領仍舊被亭蘭雙手緊緊揪著。「可是你能不能鬆一下手,我總不能一直低著頭被你揪著走吧!」
「少囉唆!你休想打主意乘機溜走!」她像攀住救命繩索似的揪著宣慈的衣襟,故意放聲大喝,藉以壯壯膽子。
「哎呀,對喔,你這一說倒提醒我一個好點子。反正芙蓉已經失約,這場賭局算我贏了,我大可以丟下你自個兒先走一步……」
「你休想!」亭蘭想也不想的就抱住作勢轉身離去的宣慈,兩隻嬌弱的手臂不住打顫。「不准你一個人偷跑!不准丟下我!」
「那我們兩個人一起偷跑如何?」他輕柔而得意地回摟身側嬌小的身軀入披風裡。他千方百計的剔除芙蓉這朵障礙,絞盡腦汁讓他倆同為一組,為的就是與她如此親密的單獨相處。
「不可以!不可以偷跑!」她死命抱住高大的身軀,小臉埋在他懷裡奮力的搖著。
「有何不可?」
「我們說好要分組探險,就這樣丟下元卿和你未婚妻,未免太不公平!」亭蘭正顏厲色地抬頭訓斥。
宣慈凝視懷裡艷麗雪白的小臉半晌,「你不怕嗎?」
「這……我有什麼好怕的!」她一把推開宣慈,轉身背對他就往庭院走去。她居然差點被宣慈溫柔呵護的寵溺眼神打動,差點在他的柔情策略下軟化。「鬼宅就鬼宅!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幢破房子……啊──」
尖銳刺耳的高亢叫聲中止了亭蘭英勇的宣言。
「什麼事?怎麼了?」面對亭蘭再度突來的投懷送抱,圈著他的頸子又叫又跳,宣慈很合作地彎下身子,恭候她的「騷擾」。
「腳……腳……」她的小臉埋在宣慈頸窩的滾邊高領間,幾乎要把他精工刺繡的衣領咬成破布一片。
「你的腳怎麼了?」宣慈把燈籠往下一照,「啊,怎麼屋內的破爛帷簾會飄到庭院這兒來?」他蹲下身子替亭蘭解開纏住她腳踝的破布。
亭蘭摟著他的脖子,跟著一起蹲下去。
「原來只是條破布!」一看清楚扯住她小腳的東西,不是要拖她入地獄的鬼手,口氣馬上拽起來,順便冷哼一聲。
「還好是破簾子,不是白綾。」宣慈「彷彿」很善良的朝她一笑。
「白……白……白綾?」那不是用來上吊的布條嗎?
「你不知道?」他露出看起來好像很意外的神色,扶起她一同跨入東院陰森的豪宅內。「半年多前,康親王府一家數十口人,全是在這府裡上吊自盡的。」
「什麼?」她闖的鬼宅竟是號稱離奇冤案的吊人府?
她快昏倒了。
「小心門檻!」宣慈親切的扶她進入東院屋內,一邊以微弱燈火四處探照,一邊胡說八道。「康親王一家聽說是遭人誣陷,才不得不上吊自盡,所以他們死後,這座豪邸一直沒人敢收。」他隨即回眼望向縮在他懷裡的亭蘭,壞壞一笑,「因為聽說這宅子裡常有聲響出現。」
「什……什麼聲響?」她再也裝不出什麼威風勁兒,也沒有心思逞英雄,她好想逃走,好想立刻逃離這片令人窒息的陰間煞氣。
「腳步聲、歎息聲、耳語聲,以及……」他的聲音也喃喃降低,「嗚咽的哭泣聲……」
「我要回家!」亭蘭突然放聲大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窩在宣慈懷裡死命地搖頭狂喊,眼淚像斷線珍珠似的揮灑開來。
「喂,我們這可是在冒險,才踏進屋裡一步──」
「我不管!」她只管閉著眼睛狂亂哭喊,「我要回家!你們怎麼可以騙我到這吊人府來探險!你們為什麼那天沒有明說?我不玩了!你快帶我回家!」
「亭蘭,」他低頭撫著埋在他懷裡一邊哽咽、一邊號啕大哭的小腦袋。「聲響的事是我騙你的,沒什麼好怕的……」
「你快帶我出去!我要回家!」她一逕的埋著臉哭叫,心裡真實的恐懼感取代了一切偽裝。
就算說有什麼聲響的確是唬她的,但數十人上吊自盡的冤案可是貨真價實的事!她記得她確實曾聽到她阿瑪私下提過!
她甚至從她大阿哥那兒聽過有些無聊市井小民私自擅闖康親王府試膽,結果變成一具具死狀淒慘的屍首,死因離奇,連衙門的仵作都驗不出結果,而成為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