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女眷的驚叫中,木俯垠很快地朝妻子跑過去,但在他來到孟荑身邊前,已經有 個人影飛快地越過他,神色緊張的去握住孟荑攢緊拳頭的手。
「孟荑,孟荑,妳怎麼了?孟荑?」壓根兒不顧其它人倒抽口氣的反應,齊鐵生只 是專注地盯著眼前五官扭曲、冷汗由額頭不停滾落的孟荑,疊聲問道。
「我……肚子好疼……」不時咬住下唇,編貝般的齒在唇瓣上留下深刻的痕跡,孟 荑連連地試圖縮回被齊鐵生緊握的手。
恍若未聞般地望著孟荑,在齊鐵生忘形地想伸出另只手去找擦孟荑佈滿冷汗的臉頰 之際,一直在幾步之後冷眼旁觀的木俯垠,突然以極快的身手,硬生生地切進他們之間 ,不動聲色地由齊鐵生手裡,堅決地牽過孟荑之手。
「待我把脈看看是不是動了胎氣。」將齊鐵生阻絕在他們夫妻之外,木俯垠狀似專 心地把著脈,但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卻如萬箭齊發般凌厲地射向孟荑。
慌亂地垂下頸項,孟荑不發一言他咬緊了下唇。
「怎麼樣?孟荑她……還好吧?」慌張地尾隨著踱到門口的木俯垠,齊鐵生焦急憂 心全角於外了。
聞言緩緩地轉過身來,木俯垠臉上有絲疑慮一閃而過,盯著齊鐵生和粉頸低垂的孟 荑幾眼。像是在考慮些什麼,過了許久,他才重重地歎了口氣。
「目前是還未有大礙,但我夫妻已在貴山莊叨擾甚久,我想他該是我們告辭返鄉的 時候了。」朝齊鐵生拱手為揖,木俯垠邊說著邊不斷地觀察著此二人的表情。
齊鐵生的樣子有如喪考妣般的哀戚,他轉頭看著木然的坐在那裹發愣的孟荑,強打 起精神地迎向正緊緊盯著他倆看而沉默不語的木俯垠。
「俯垠兄何需如此急於離開鐵心山莊?年關已近,道途雪塞風困,再者孟荑臨盆在 即……」
「鐵生兄,我夫婦二人及這班隨從叨擾數月,承蒙兄台大器,但一則以年關漸近, 該回鄉祭祖祀天,再者內人產期已屆,如果此時再不上路,恐怕會太遲。」
「可是這江湖中人皆已知俯垠兄及孟荑在此行醫濟世,這鐵心山莊能讓二位在此義 診黎民,在下亦是與有榮焉,假若俯垠兄就此離去,江湖同道或許會誤認齊某人是鐵石 心腸,忍令孟荑身懷六甲而受旅途勞頓之苦。」
「鐵生兄之所以將批山莊命名為鐵心山莊,難道不就是為彰顯鐵生兄的剛正不阿、 鐵石心腸?」
「這……無論如何,身為東道主在下還是要請俯垠兄三思,畢竟此去江寧數百里… …」擔憂地望著如木雕石塑般動也不動一下的孟荑,齊鐵生突然略變了聲調,硬咽地說 道。
「鐵生兄,在下忝為醫者,習這岐黃之術已近三十年。依我判斷,內人離這腹中胎 兒哇哇墜地,尚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我們還是盡早告辭,如此內人方可在臨盆前返抵家 門。」堅決地吩咐僕從去收抬行李後,木俯垠方才轉向齊鐵生,朗聲地一再辭行。
「這……俯垠兄夫婦到我鐵心山莊做客方才半載不到,此後俯垠兄若離去,在下必 然十分想念。」癡癡地望向在侍兒扶持之下,娉娉裊裊地走過面前的孟荑,齊鐵生重重 地歎口氣。
「是嗎?想不到江湖盛傳鐵石心腸的齊莊主,倒是相當多情的哩!」與他並肩一起 看著孟荑和婢女映在雪地上的兩行足跡,瞬間即被狂舞的雪片所掩蓋,木俯垠挑高眉峰 ,語帶譏誚地回答道。
雖然齊鐵牢一再誠摯地挽留,但木俯垠卻如同是吃了秤鉈鐵了心般的在第二天一大 早,即已準備好出發事宜。
即使雪勢加大,須臾即盈踝及膝,都無法打消木俯垠一心要返鄉的決心,命人攙扶 來仍蒼白得如隨時會香消玉殞般的孟荑,喝罷鐵心山莊所備溫熱水酒,他們即往回家的 路出發。
離開鐵心山莊不過三里多路途,在護送的齊鐵生尚未返程之前,孟荑就已經破水。
在顛簸崎嶇的山路上,木俯垠憂心忡忡地為妻子紮了幾根針,走出不時有風灌人的 馬車,皺緊眉心的盯著遙遠的某一點。
「孟荑她要不要緊?何以她會流那麼多血水?」眼見木俯垠不言不語地發呆,齊鐵 生焦急地扳住他的肩大吼。
「或許是昨日動了胎氣,孟荑已經破水。」
「既然已經破水,那……那應該就快要生產了,這臨時臨了的,上哪兒去找產婆。 」
「產婆來亦是無濟於事。現下只能看她母子二人福分深淺、各自造化。」
「什麼?你是人稱醫怪的木俯垠,何以說出這種喪氣話?你平日濟世救人無數,孟 荑可是妳的妻窒,你更應該盡全力去醫治她。」
「你終於記起孟荑是我木俯垠妻室之事。」意有所指地盯著齊鐵生,他頓了頓才又 再說下去。「眼前我亦無計可施。」
「你說什麼?你是江南第一醫神,何以會……」
「妳以為我心裡好過嗎?胎兒太大且胎位不正,雖說辛苦些而能生下胎兒,但孟荑 的身子底虛,我擔憂她會挺不過去,可這產程已然開始,便無法停住……」
聞言臉色變為灰白,齊鐵生抓住木俯垠的手不斷使勁兒,連指甲都已深深陷進木俯 垠肌膚之中仍不自覺。
「那……那現下要如何是好?孟荑她……她可不能死。」聽到馬車帳幕內,不時傳 來孟荑的哀叫聲,齊鐵生毛毛躁躁的搓揉著雙手,不停地在馬車旁走來走去的自言自語 。
以奇怪的眼光打量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的齊鐵生一眼,木俯垠突然掀起馬車的帳帷就 要進去,此時一旁的齊鐵生眼明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臂。
「俯垠兄,你可是已想到什麼救孟荑之法?」
「依此情況看來,唯有母子二人取其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