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姓徐,祖上是和州歷陽郡人士。」
「姓徐?和州歷陽郡人士?」猛然,一絲疑慮掠過柳如風的眼底,但此刻的他並沒有細想,續問道:「還有呢?」
「聽說祖父輩三代原本是經商的,不知怎麼沒落了,在為父親服喪之後,遵母之命,前來赴京趕考。」
「嗯……」捻了捻長鬚,柳如風又問:「他還說了什麼沒有?」
「也就這麼多了。」柳福如實的回道:「我瞧那孩子挺單純的,四小姐見他是個可用之材,一心想讓他為布坊招攬生意,起初他是抵死不肯的,後來聽蘭兒ㄚ頭說了,四小姐似乎哄騙不成,乾脆用計拐那愣小子簽下一紙『賣身契』。」
「賣身契?」柳如風不解一問:「買個書生回來有何用處?」
「這老爺就有所不知了!」
柳福微微一笑,一五一十向柳如風轉述了四小主她那堪稱一石二鳥、決不賠本的妙計!
只不過,一頭牛平白無故被扒了一層又一層的皮,就怕哪一天弄巧成拙,讓那一頭牛再也忍無可忍,大發牛脾氣之時,後果就得不償失了。
「有這事兒?」柳如風微一動念,心想道,肯定是小四那孩子深知他對於擇婿條件有一定的標準,縱然家世寒傖,但若有朝一日魚躍龍門,那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聽完,柳如風難得的笑了……
小四那ㄚ頭,果然深知老父之心呀!這一點,遠遠比前頭她那幾位教人心折的姐姐們,都要教他寬慰許多了。
見柳如風面有悅色,於是柳福又幫徐子謙美言了幾句:「最難能可貴的是,那小子性情清儉,愛惜萬物,從不奢侈浪費,這一點倒是與時下揮霍成性的年輕人,很不相同呀!」
「那小子還懂得節儉之道?」這一說,引起了柳如風的注意。
「可不是?他就連喝剩的茶葉渣子也捨不得扔掉,說是將茶葉曬乾了,還可以拿來做睡枕,又說了,用茶葉做枕可以安神,且冬暖夏涼,四季皆宜。」歪著頭,柳福想了一會兒,又道:「對了,那孩子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有錢當思無錢日,莫待無錢想有時啊!」
「不錯不錯,這一句話說得極好呀!」柳如風暢笑一道:「想不到這小子年紀輕輕,倒挺有思想的,這一點與我年輕之時頗為相似。」
「是啊,當初我見了那孩子,也覺得他確實有幾分當年老爺的風範。」柳福忍不住苦笑地心忖,只是這倆人一個富、一個貧,但都是一樣的窮酸味兒十足。
在他們一老一小的眼底,絕對沒有浪費二字。
聽到這裡,柳如風坐不住了,吩咐道:「快,快扶我起身,為了咱們柳家後繼有望,老夫萬萬不可怠慢我那好賢婿、那未來的狀元郎呀!」
「都還沒高中呢!老爺又何須如此心急?」一向注重禮節的柳福,立刻勸阻的道:「況且,讓長輩先行面見晚輩,於禮不合呀!」
聞及言,柳如風挑高了一邊眉,問道:「你有何想法?」
「這樣吧,姑且讓我前去探探口實,問問那小子對於咱四小姐與入贅柳家有何想法?之後老爺再做定奪也不遲啊!」柳福如此建議道。
柳如風點點頭,斟酌了一晌,笑道:「也罷,那就有勞了。」
是夜,一彎新月如一抹淡淡眉痕,懸掛在楊柳枝頭,銀白的清輝穿過花木灑落大地,劃破了初夜的黑暗。
這是一個恬適安靜的夜晚,月光水色,景色迷人……
屋內,僅點燃一隻殘燭,火光左右忽閃著,發出了昏暗的幽光,徐子謙便藉著微弱的燭光,做起了手中的針線活兒。
這時,房門敲起,一道悠柔的嗓傳了進來--
「子謙哥哥,你睡下了嗎?」
自從他成了她的『禁臠』之後,她對待他的方式反而親近多了,不再是疏離的喊他徐公子,而是親親熱熱地喊起他一聲子謙哥哥。
這就跟養寵物的道理相同,最重要的是,這只『寵物』還能替她賺進大把大把的銀子,怎能不好生寵著、養著?
「尚未。」聞聲,徐子謙擱下了手中的活兒,趕緊上前應門。
只見佇立於門外的柳綾兒親自端來了一盅滋補養生雞湯,一對大大的圓眼睛,流露出天真無邪的純真,直瞅著他。
「子謙哥哥,綾兒可以進屋裡去嗎?」
此刻,她的眸光毫無心機,臉若銀盆,眼似水杏,聲音又柔又膩,極其惑人,令他不禁臉上浮起一陣熱意……
望瞭望無人的長廊,發現她是一人前來,身後不見平日貼身ㄚ鬟蘭兒的身影,不禁讓他有些疑惑,問道:「為何不見蘭兒姑娘?」
「那ㄚ頭染了些許風寒,我讓她早些歇息了。」
「原來如此。」點點頭,為了避嫌,徐子謙在她進門之後,也不將房門關上,就這麼任其開敞。
覷了一眼徐子謙近乎於古板的循規蹈矩、遵守禮法,抵死決不逾越的性情,柳綾兒無奈地苦笑了下,兀自踏入房內,將熱湯淺擱在桌案上,輕輕掀開了盅蓋,一股氣味濃郁的鮮美氣味,頓時瀰漫開來!
這時,她眸光一瞥,瞧見桌上還擱了一雙補了一半的舊鞋。
「咦?這是……」
隨著她好奇的眸光望去,他徐徐一笑,解釋道:「前一些日子趕路,我這一雙鞋底都已經磨損大半了,加上日前那一跌,這不?都開口笑了!」他溫和而半開玩笑的自嘲道。
「你一個大男人,也懂針線活兒?」她頗為訝異一問。
「就是一些縫縫補補,不難的。」他勾唇一笑,取起桌上的鞋子,打算完成剩下的工作,卻被她一把給搶了去。
「就讓綾兒來幫你吧?」她自告奮勇的道。
「這怎麼好意思?」微微蹙眉,他那一雙破鞋此刻塞在她一雙細皮白嫩的小手裡,看起來就像一堆爛布。
羞窘不已的他,正想推辭取回,她卻不讓!
「子謙哥哥白日辛勞,夜裡還得挑燈夜讀,無論精神與體力肯定都耗損不少,哪裡還能為這小事費神呢?」只見她也不嫌惡,從他手中接過針線,兀自縫補了起來,一張小嘴還不忘體貼,叮嚀地道:「傍晚時,我讓廚子熬了一盅人參雞湯,是給你養氣安神的,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