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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天應許了她的想望。

  祭廣澤嘩地自水中站起,就在倪霏碧前方三公尺處,逐漸靠近她。「你這女奴打算不上高原服侍主子?」吃了海水的嗓音沙沙的,他啐了一口,逕自走上灘岸。

  倪霏碧仍是跟著他,亦步亦趨。「你要回去了嗎?鑰匙——」

  祭廣澤猝然停腳。倪霏碧走太急,離他太近,差點撞上他的背,她反射地伸手一抵。他轉過身,硬邦邦地質問:「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只要歡天喜地上高原相親見男人?你以為你是誰?」

  前不久大笑著,這一瞬居然額際張脈、臉脹紅。倪霏碧眨眸,手一寸一寸鬆開尚未解下的鑰匙,仰起小臉對著祭廣澤。「你說我是女奴。」心平氣和地順他的意,要不,她怕他會爆血管中風。「祭先生要不要用餐?」肚子餓容易暴躁、情緒不穩定,她認為他最好不要太用力講話。「我今天做了倪家蘆筍湯、松露燉飯、香瓜優格紅花菜豆甜點……」於是她一直講,以表誠懇。

  「肉呢?」那張怒色烈烈的臉龐乍然吐出平靜。

  倪霏碧一詫。「你想吃牛排嗎?」

  「肥肝牛排,用肝慕斯應付,你就死定了。」仍然是平靜的語調,應該是餓昏了,他的步伐有點顛浮。

  倪霏碧跑到他前面,回身配合他的速度倒退走。「那個也是藍血娘?」指著他衣擺沒被海水浸掉的大片紅漬。

  「是某個處女的落紅。」祭廣澤使壞使惡地答。

  「喔。」她也平常、平和地應聲,轉過身,不再惹肚子餓的男人。

  外公說得對——肚子餓的男人,是不講理的野獸。

  祭廣澤進倪霏碧家,一派囂張態度,彷彿他才是屋主。

  地毯上,丟著他脫下來的濕衣服,從玄關到樓梯間拱門,褲子、鞋子、皮帶。倪霏碧一件一件撿,耳朵聽見他在命令——

  「備水。」

  「喔。」倪霏碧抬眸,看著快要赤裸的他上她家二樓。

  他要在她家洗澡!而且,他對她家似乎很熟,不用她帶路,目標明確,走到二樓後露台那個可以觀賞菜園灣內陸青色丘陵與部分碼頭風光的石砌按摩池。

  「香檳。」他踏上三層踩腳階,定住,再下一個命令後,脫掉內褲亂扔。

  倪霏碧美眸圓瞠,雙手一鬆,一路撿起的男人襯衫、長褲、皮帶、鞋子撒歸於鋪木地板,她忙著接那飛來物體。

  「好像泥巴……」接住了,下意識的呢喃冒出口,不知是不是嫌惡。

  「怪東西。」祭廣澤沈眸緊睇倪霏碧的一舉一動,低低哼嗤。

  聽聞聲響,倪霏碧抬頭,瞧見祭廣澤站在池邊,正拉蓮蓬頭淨身中。「還沒放熱水呢!」她隨便捏擰手中物幾下,學他一把拋開,啪啪啪登階,繞向角落巖山造景,摸一個開關,山壁噴煙,水瀑洸洸瀉進池中。

  池底、池周也在冒水,不一樣溫度的水。這水接自農場內陸冷泉和海邊暖泉,很清澈。祭家海島有好幾處泉源,他偏好高原下的這一處。

  水霧暈蒙,忽聚忽散,女奴的臉龐一下嬌稚、一下成熟,像是兩名不同女性。不,她們是相同的,一樣流野獸家族的血液,大膽程度沒有上限……

  「要不要一起泡?」坐進池中,祭廣澤發出懶沈的嗓音,視線直瞅倚畔試水溫的倪霏碧。

  她凝眄他,眼神流轉——在他臉上身上流轉——撩水的柔荑幾乎觸著他的身體。「一起泡嗎……」眨顫鬈翹的睫毛,誘惑似的有意,其實真是無意。

  在他看來,她是不懂害羞的生物。必然如此、理該如此,她的父親是畫家,她從小在她父親的畫室看多走來走去、進進出出的人體模特兒,早對赤裸這事沒感覺。

  「可以嗎?」這一問,更像誘惑,慢柔柔,往下說:「可是我是女奴——」

  「古羅馬時代開始,陪主人洗澡是女奴應盡的義務。」祭廣澤像個帝王般地說。

  「喔。」倪霏碧應道,站起身,雙手往腰側解著sarong裙的漂亮紅結。

  她彎著纖頸,發綹微掩那教人看不清的美麗側臉,這時,令人幻覺——誤認——般的羞澀顯出來了。

  祭廣澤嘲諷地扯扯唇。「動作快——」

  「啊!」倪霏碧低叫,看向他。「我還沒幫你準備香檳呢……」說著,便跑下三層踩腳階。

  祭廣澤看著那溜進屋的纖影,嘴角弧紋算計似地擴大。「你最好不要讓我等太久,女奴——」

  倪霏碧確實沒讓祭廣澤等到水枯石爛。當她再次出現,巖山如然流著泉水,石砌按摩池依舊冒煙滾泡,他舒服得都睡著了。她站在岸畔看著他。他眼皮跳動一下,張開了,睡得很淺。

  「我外公說,創作者連睡覺腦子也不能休息。」她把裝香檳的船型托盤放置水面,隨水流輕盈漂往他。「你辛苦了,祭廣澤先生——」接著,把放著乾淨衣褲和浴巾的籃子,擺在池岸。

  她也換過衣服了,這會兒穿著高腰托胸象牙色長裙,像個希臘女神,又或者更像羅馬女奴。

  「我已經做好肥肝牛排——」

  「倪佛安那個傢伙的。」

  祭廣澤與倪霏碧同時出聲,他瞇眼瞥睨她準備的衣物。

  「不是。」倪霏碧搖頭。「爹地的衣服你一定穿不下。」試水溫時,她就清楚了,他跟爹地差不多瘦,可他比較長——長腿長胳膊,高爹地好幾吋,爹地的衣服給他穿,一定變成八分褲管、八分袖。「那是我自己做的,本來要拿去市集賣——」

  「市集?」祭廣澤皺眉。

  「你不知道嗎?」也對,聽說他很長一段日子住在療養院。倪霏碧緘默幾秒,往下說:「港口蚌形廣場每個禮拜都有手工商品市集,我把自己做的東西拿去賣。」

  「虎王的外孫女在擺地攤?」祭廣澤喝起香檳,以為自己聽到笑話。

  「不可以擺攤嗎?」倪霏碧眨眨眼。他的反應跟外公一樣,外公說虎家在島上是有聲望的氏族,怎麼可以去擺地攤,幸好爹地媽咪隨她興趣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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