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解開後,他心裡既喜又亂,知道該趁此機會表明些什麼,卻不願勉強滌心,讓她承受來自於他的壓力。
「我明白的,大郎哥。我知道你為我好,你說的話滌心自然會聽。」那音調輕柔,滌心再次抬起頭,頰邊紅潮未退,眼睛清清亮亮,她淺淺笑著,好似想通了什麼難題,顯露出許多的歡愉。「謝謝你……」軟軟柔荑忽地主動握住武塵單邊的手,他的話鼓舞了滌心,讓自己堅定了對他的情意。
好軟,綿綿柔柔的掌心。武塵有點頭暈目眩了。
「大郎哥,那你呢?你可有意中人?」滌心反問。
「啊?!」這回換武塵怔了怔,但他沒有臉紅,只是癡癡瞧著眼前佳人,一會兒才道:「在三笑樓做事的清一色都是男子,我哪裡有什麼機會識得姑娘家。」
「我不信,京城裡人多,三笑樓又這般名氣,你定瞧過不少美麗女子。」
她語氣微嗔,武塵一時弄不明白,只是想著話題怎繞到自己身上來著。
而滌心仍不願罷休,接著又問:「你若有喜歡的姑娘,會如何讓她知道心意呢?」
「滌心,我沒說我有心上人。」
「你也沒說你沒有。」
「我沒有。」他不是好漢,竟然睜眼說瞎話。
滌心反倒笑吟吟,「不打緊,現在沒有,將來定會有的。你還沒回答問題呢!到底要如何表達你的心意?」方才躲在這裡自怨自艾的滌心,彷彿隨著夜風而去,遠遠地、不著痕跡地飄入雲裡。
武塵無奈地歎了口氣,眼光教她每個神態吸引,久久,聽見他的聲音如夜安曲調,緩緩流洩,「我不擅言詞,不說甜言蜜語,我會待她很好很好,分離時時時掛念她,相聚時滿心的歡喜,我願意為她承擔一切苦厄,成為她心中頂天立地的男子,縱使情意渺渺,有朝一日她會體會我對她的心意。」
他在喘息,即使是大半天都不休息的練武,也不曾這般氣虛。
周邊的氣氛輕飄不定,滌心如石像動也不動,直直盯住他的臉,覺得溶溶月華朦朧了他的眉眼、他挺直鼻樑和微啟的唇形,此刻才發現,原來她的大郎哥生得如此俊逸瀟灑。
「是嗎?那……當真好。」滌心移不開眼,心整個要融化掉了。
大郎哥待她很好很好,他已是她心中頂天立地的男子呀!滌心忍不住暗自猜測,想他說的可是針對自己。
武塵猛地立起身軀,俊臉讓滌心瞧得有些燥熱,急促地說:「夜深露重,妳身子單薄不好再待下去,快些回房吧。」
這便是他的情意嗎?不需說明,只要用心體會。
「大郎哥……」見他轉身欲走,滌心出聲輕喚,連忙就要站起身子,或者是因屈坐過久,雙腳些微刺麻,登時下半身酸軟無力,人筆直往前栽去。
「滌心!」武塵轉身一看,嚇了一跳,雙臂順勢將她接在懷裡。「沒事吧?」
他問,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呵呵呵……」滌心竟然嬌聲笑著,小小頭顱埋在胸膛上左右搖動。這也是他的情意吧!她的心暖暖體會著。
武塵放開雙手,以為懷中女子會自動退開,可滌心非但沒有拉開距離,兩隻瘦弱的手竟毫無預警地抱住他,連同他的臂膀全讓她環住了。
「謝謝你。」她吳儂軟語。
武塵不懂她的心思也不懂她的舉動,以為她的腳還麻著,需要依靠自己。
「我……明天回……京城。」他沒頭沒腦蹦出一句,也不知為何說這一句,只曉得閻王寨的兄弟若知道他說話竟會結巴,不知要如何取笑他。
「嗯。」滌心輕應,雙手在他腰後交握。「我明早約了幾位老闆談生意,沒辦法同你道別……你要凡事小心,為我保重自己。」
然後腰間的緊縛不見了,瞬間失落湧進武塵胸口。
滌心退後一步安詳地凝住他,容如花綻,眉目風情,接著,那小小身影越過武塵,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月光添著幾分清冷,將地上影子拉得長長的,武塵下意識瞧著自個兒的影兒,若有所思……
※※※
十日後
今日二樓好幾個廳房全教人包起。崇文廳來了群老學究,點個菜也要咬文嚼字;尚善廳則是所謂的文人雅士,點菜之前還得吟詩作對一番,聽到每個菜名就隨口作出一首詩;而守拙廳卻是江湖上頗有名望的兩個門派,瞧那陣仗,八成是來談判的,連點個菜兩邊人馬也爭論不休。
哇!真他媽的!完全不知道跑堂時間可貴!後頭還一堆事等著他做哩!
「大柱!守拙廳上菜!」掌櫃韓林扯聲大喚。
「來囉!」一樓散坐也客滿了,跑堂大柱聞聲連忙穿過嘈雜人群,明眼人一瞧那利落的身手,不難看出是個練家子。
菜盤交手,韓林在他耳邊低語,「四爺交代,留意守拙廳。」
「理會得──」大柱用京片子唱了一句,轉身往二樓去,「上菜啦──」
樓下大堂也是忙成一團,跑堂來回穿梭,又因三笑樓肩負的「重責大任」,忙得不可開交之際嘴巴可不能停,說話才能引著人透口風,江湖上許許多多的消息便在這兒流通。
這時,一名灰衣老漢嚼著花生米,手邊還繼續剝著,他抬頭對住韓林,放大嗓門,「韓掌櫃,前些天這三笑樓無緣無故連休數日,大門深鎖,半個人影也沒瞧見,以往還不曾有這等事。」
「何老兒,您愛說笑。」韓林步了過來,為了扮老成,下巴的山羊鬚是故意糊上的,他習慣性拈了拈。「怎是無緣無故?明明貼了好大的公告。」
「這可說到問題上了。」另一桌的老主顧插話進來,「喝!我那日原要在這裡擺桌合頭酒,把和王家上回那樁衝突做個了結,偏偏遇到三笑樓關門不做生意,韓掌櫃的,您倒說說看,那張大紅告示上『嫁娶大喜』四大字,是真有此事?還是唬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