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還能假嗎?」韓林陪笑,知道這群人不好打發。
其它幾桌的熟客都讓這話題引出興趣,大伙全七嘴八舌起來,此起彼落的討論不休,接著,矛頭直直指向三笑樓掌櫃,定要他說個明白。
「是你們那位大老闆的喜事嗎?上回我同他打過照面,長得斯文俊秀、雙目有神,我記得你們都稱呼他四爺。」三笑樓的外場是由韓林出面,武塵則運籌帷握。
又有一位搶話,「他娶的是哪家姑娘?漂不漂亮?為什麼要這般神秘,乾脆在三笑樓擺宴席,這不挺好?咱們也可以來湊湊熱鬧,沾點喜氣。」
「就是、就是,這老兄的話可說到心坎裡啦!」
接下來,又是一陣圍攻,韓林根本無法脫身。
「靜靜,各位請靜靜。」他舉起雙掌安撫,努力要平復紊亂,心中大大哀歎。
這回可讓四爺玩死啦!沒事弄個嫁娶大喜的名堂,教他在這兒演獨腳戲。
韓林仍笑臉迎客,故意神秘兮兮地瞇起雙眼,眾人見他這個模樣全屏氣凝神,整個大堂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聽得真切。
然後,他壓低聲量,「各位猜得沒錯,正是咱們老闆大喜,可這位老闆娘聽說來頭不小,家勢大得驚人,江南一帶全是她的地盤,和北邊的嘯虎堡有些關係,和西域蛇族有些關係,和雲南滇門也有些關係,和當今皇朝恐怕也有這麼點關係,咱們大老闆對她是又敬又疼又怕,當然不能讓她露面,各位也休再多提,萬一這事不小心傳到老闆娘耳中,惹惱了她,那可要大大不好了,至於怎麼個不好法,我不挑明,相信諸位也都知道。」
這招明的警示、暗的威脅頗有功效,眾人你瞪我、我瞪著你,想起那姑娘好大的來頭,話到了嘴邊也都硬生生嚥下去了。
「請問……」寂靜中,一個女音清脆婉轉。
有人敢提問題耶!所有人掉過頭、好幾對的眼直勾勾望住跨入門坎的女子。
滌心愣了愣,美眸溜溜地環視大堂,從左邊到右邊,再從右邊回到左邊,她退後一步瞧清高掛的店名,確定無誤後,又堅定走了進來。
「請問武塵在不在?」
「姑娘打哪兒來?尋咱們家老闆所為何事?不知可否相告?」見滌心是生面孔,並非閻王寨的人,韓林心有疑慮。
「我是他的親人,打杭州來的。」
杭州?!那便是江南了!眾人抽了口氣,不住用眼角餘光偷偷瞄著。
韓林待要再問,二樓此時卻起了騷動,刀劍相交之聲與咒罵並駕而起,原來守拙廳兩大門派一言不和鬥了起來,雙方人馬抄傢伙由樓上打到樓下。大堂的人紛忙走避,來不及出去的只得躲在牆角桌下,場面亂成一團。
武林恩怨,不干己事。這種情況並非首次,三笑樓向來是低調處理,任人鬥個你死我活,只要留下一、兩個活口讓他們討賠償便行了。
韓林原本涼涼看著各家招數,忽地記起騷亂之前那位前來尋親的姑娘,登時一把冷汗,眼光急急在交錯的刀光劍影中穿梭,看見她一臉蒼白貼著牆壁動也不敢動,雙眼閉得死緊。
「姑娘!」他對著她叫,無奈得不到響應。
不少人叫囂互鬥,刀來劍去,滌心只覺耳邊生風,微微睜開一條細縫,一個青衣漢子的武器被打飛了,而那柄大刀正對住自己疾撲過來,她不知做何反應,身子彷彿立地生根了。
這瞬間,一雙健臂來得好快,扯住她的肩頭用勁拉起,衣袍中長腿翻踢,那大刀竟然反向折了回去,穿過大堂切進木造的圓柱裡,那人勁道下了十足,刀身完全沒入,只留刀柄在外。
「抱緊!」那男子聲音緊繃,好似動了怒火。
不必多做指示,滌心早圈緊他的腰際,有他在,她便安心了。
許久未見他大展身手,接下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滌心密密地讓武塵護在胸前,見他僅僅用一雙腿,將兩大門派手中的兵器全踢入木柱中。
大堂的亂象稍歇,終是不得不歇,畢竟刀劍全讓人踢脫了掌握。
兩幫派多的是經驗豐富的老江湖,尚不知三笑樓臥虎藏龍,竟有這樣的能手,驚愕之餘,兩方人馬對武塵皆起了結交之意。
朝廷與閻王寨之間雖不再劍拔弩張,武塵四當家的身份與三笑樓探子隊之事絕不能洩漏,再者時機大大不對,武塵向來溫朗的神情彷彿在冰天雪地裡僵了三天三夜,眉凌厲高揚,太陽穴位明顯鼓動,眸中的意味極容易辨識,比之發火、生氣、憤怒再高一層,正是怒至了極處、怒不可抑。
幸虧韓林機警,在兩幫派帶頭的搶著上前想同武塵攀談時,他一個箭步擋在中間應付,本能告訴他,千千萬萬別再惱了四爺,若教四爺再動手,可不只那些刀劍挨踢。
那波怒濤武塵盡力忍下,為了顧全三笑樓的秘密,一切低調相應。他沉著臉不發一語,在眾目睽睽下打橫抱起懷中的姑娘,往通向廚房的後門走去。
「這位好漢請留步──」
「這位好朋友請留步──」
說話的分別是兩方派別的頭兒,剛出口,兩人相互又是一瞪,登時,大堂氣氛再度緊張,沒了兵器,眾人摩拳擦掌就要鬥上。
「咱們的地盤要來搶、買賣也搶,現下要結交這位好朋友,你們也要搶!他奶奶的!青刀幫還要不要臉啊?」烏劍派的人破口大罵。
青刀幫的人不甘示弱,同樣扯嗓大罵,「嘿嘿,咱們再怎地不要臉,也比不上貴派,一聲聲好朋友叫得可親熱了,卻是拿臉去貼人家冷屁股,您老在無恥榜上佔了第二位,天下還有誰敢說自己是第一?」
一邊是哄堂大笑,一邊是怒氣衝天,剛平靜片刻的大堂又起風雲,拳頭對拳頭、手掌對手掌地肉搏起來,頓時這個人影撲過來,那個身體飛出去,桌椅全拿來當武器,打得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