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驚,滌心模模糊糊睜開眼,落入眸中的是粉色一片,空氣中飄著不知名的香氣,濃郁有如檀香,又帶了點辛辣味,她不知道,因為腦子渾沌一團。
眨了眨眼,那片粉色漸漸清明,是床的紗罩和一簾床帷,她躺在上頭,身下的被單軟褥亦是粉紅顏色。她的手好好的、仍是纖細秀白,只是被拉高過頭並交迭束縛著,繩子另一端則緊緊繫在床頭。
發生什麼事了?滌心秀眉輕皺,下意識掙扎,她想扯動雙臂,可能是長時間維持相同姿勢,又教繩子綁住雙腕,血液不順暢,兩條臂膀早已麻痺。
「吳大人,您要的『龍井荷花灼嫩雞』那道菜,小的已經打理妥當,就等您慢慢地享用。」門外,那夥計說得曖昧不明,對菜名又加重音強調。
「手腳倒也利落,賞你的。」
「謝大人賞錢。」那語調喜孜孜。
「這事若洩漏半句,知道會有啥後果吧?」
「大人說的什麼事?小的不知道啊。」他故作驚愕。然後一陣低低笑聲,門被推了開,有人進來了。腳步停住在床邊,忽地粉色床帷分開兩邊,那個人探了身子進來,略呈三角的眼直直對住床上人兒,拈著單邊的翹胡,嘴角嘻嘻笑著。
「美人兒,怎麼一聲不響就離開京城?我思念妳思念得心都發疼哩,今兒個再聚,妳卻冷冰冰拒我於千里之外,妳怎地忍心?」吳光宗在床沿坐下,順手摸了摸美人臉蛋,滿足歎氣,「妳身體又香,皮膚又白又滑,真是一道荷花嫩雞啊。」
明就提醒自己小心,明就遠遠離他坐著,慶興樓的宴席中她記得自己僅喝了杯茶,當時覺得茶味微異,只道是店家擇水的問題,也沒多加思索,難不成……難不成……
滌心全身冰冷,小臉用盡力氣閃躲,偏偏逃不出他的掌心,一時間,只覺胸口抑鬱就要嘔吐出來。
「你……放開我……放開我……」她以為自己在狂叫,實則氣若游絲。
「放開妳?嘿嘿嘿,我可捨不得放開妳。」他無害笑著,手繼續游移,緩緩又陶醉地揉著她裸露出來的臂膀,嘴中發出嘖嘖聲響,「這藕臂還沒讓人枕過吧,我聽說妳要招親,何必麻煩,乾脆嫁給我做我的小姨太,不用在外頭勞碌奔波,一生吃香喝辣,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呵。」
「放開我……」滌心喃著,模糊間思及渡芸,想起她承受的恐懼和煎熬,今日亦會在自己身上重演嗎?滌心心中又驚又怕,看著他淫慾滿佈的臉慢慢移近,強忍住欲嘔的衝動,她略嫌僵硬地微笑,怯怯地說:「人家的手……好痛……你放開啦!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還能去哪兒,放開啦……」
吳光宗疑惑地抬頭,但見眼前女子眸光煙霏,膚色柔膩,櫻唇嬌滴滴,雙頰紅撲撲,聽她軟語相求,酥麻了一顆心。「妳這是從了我?」
滌心不回答,發出幾聲嚶嚀。
「好好,我放了妳,反正,妳也逃不到哪裡去,呵呵呵……」
他只解開床頭繩索,卻不讓滌心雙手完全自由,跟著身子已猴急地撲去,一把抱住她柔軟的身體。
滌心大驚,拚了命地掙扎,雙腿踢踹,恐懼緊緊扼住她的身心。
不要!不要!不要!
心中瘋狂大喊,她膝蓋一頂,也不知擊中何處,只聽見吳光宗發出殺豬般的尖叫,勒緊身體的力道登時鬆開,滌心想也不想,立刻翻身下床,她想跑,才出三步,雙腿一軟,人又倒在地上。
「救命……救命……」她喘著氣,雙肘著地不住地往門口爬去。
「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吳光宗臉色鐵青,忍痛追下,將地上的姑娘猛地翻身,揚手便是一掌,打得滌心暈眩過去,接著扯住她的衣襟憤然撕裂,怒叫:「老子今天就在這兒要了妳!」
一陣震天價響,門被踹飛開來,見到房中景象,武塵發狂怒吼,聲勁之猛幾將房頂震塌。
他一腳踹中吳光宗門面,對方滿頭是血,他不放過他,瘋也似地撲上去,沒有武功招式,不講氣勁掌風,他雙拳如雨點,拳拳往吳光宗身上招呼,肚腹、頭顱、背脊、胸口,武塵打紅了眼,完全不懂控制勁道,初時,還聽見對方哀號叫痛,到得最後,那人渾身浴血伏在牆角,一動也不能動了。
「大郎哥……對不起……」滌心不知情況有變,只記得有句話,很重要很重要的話,她沒對大郎哥說,她對不住他呵……是她誤會了他……「大郎哥……大郎哥……」
虛弱的呼喚直直刺入武塵凌亂心智,他雙拳陡收,胸口兀自起伏劇烈,待那輕喚再次傳來,他終於有所反應,記起了滌心。
「滌心?!」他連忙趕至她身畔,見到滌心紅腫的臉頰和緊縛的雙手,簡直心魂欲裂,痛楚難當,他低吼一聲,手勁一扯,徒手擰斷她腕上粗繩。
「滌心……」又喚了聲,武塵脫下外衫罩住她裸露出來的肌膚,輕輕將她抱起,目光如炬,燃燒著深沉真切的憂鬱,他安撫著,聲音卻低啞得難以辨認,「別怕、別怕……我在這兒……」他安慰她亦是安慰自己,心這麼痛,他驚駭得渾身發顫。
「大郎哥,我錯了……我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滌心見著了他,安心笑著,雙唇動了動,不太確定自己講些什麼,跟著眼前化成黑色迷霧,她頭一偏,厥在他懷中。
※※※
滌心是被武塵由杭州城最負盛名、最具規模的妓院百花樓裡帶回來的。
那慶興樓的跑堂讓吳光宗買通,暗地在滌心的茶中動了手腳,迷藥不會馬上發作,而待得宴席結束,眾家茶商各自離去,滌心起身欲走,卻昏昏欲睡,接下來便沒了意識,哪裡知道已讓人暗渡陳倉,裝在黑布袋裡運進了百花樓後門。
那老鴇一聽是吳大人要的人,沒敢理會黑袋中裝了誰,只能由著胡搞,原以為賺了筆豐厚的遮口費,豈知半途殺出一名瘟神,進門直闖,幾名護院打手沒兩下就讓人擺平,百花樓十二院、三十六閣的房門幾乎癱毀在他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