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沒事,我沒事……咳咳……你們別打架。」
滌心好不容易站住腳步,攀住他的臂膀,感覺他衣衫下蓄滿力量的肌肉,心中著急也顧不得男女之嫌,反手緊緊圈住他的腰際,不讓他再挑事端。
雪白的咽喉留下紅紅指印,武塵心中一痛,惱起自己的魯莽,隨即想到陸陽今日舉動可能對滌心造成的傷害,憐惜之情頓時大增。扶持著懷中女子,他雙目精光射向義弟與那名姑娘,沉沉地問:「你為她,不要滌心?」
「啊?」陸陽依舊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訥訥回答:「大哥,你今天好生奇怪,我怎會不要滌心?」他怎敢不要滌心?她可是陸府總管事哩!沒了她,陸府這茶業和生意怎麼維持?難道叫他想辦法嗎?想到這兒,陸陽的臉全擰了起來。
「好、好!」武塵頷首,直直望住攔在義弟前頭的那名女子,義正辭嚴地說:「海棠姑娘,瞧起來妳是好人家的姑娘,自該明白事理,我這位義弟已有婚約,兩日後便要成親,他就要有妻室了,妳女兒家清白的名節不要斷送於他。」
眾人聽這話又是一愣,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海棠,她忽然咯咯地笑出聲來,擔憂的神色已不復見,攔住陸陽的雙手鬆放下來,反倒抱住自己的腹部,好似聽聞了一件讓人笑到鬧肚疼的事,美眸彎彎地瞇著,清脆婉轉的語氣中有強忍的笑意。
「大少爺,海棠也有婚約呵,同樣是兩日後要嫁人,而更湊巧……海棠要嫁的人便是您的義弟,呵呵呵……我當然是好人家的姑娘,可惜名節斷在他的手上,拿不回來啦!」
終於,她隱忍不住,顧不得秀氣文雅,哈哈地放聲大笑。
以陸府在杭州的名望,婚禮自然隆重而盛大。
不單陸陽自己的府第,臨西湖的大宅亦擺了全天的流水宴席,祝賀的賓客絡繹不絕,都是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那些人為顧全禮數,兩處地方的宴席都前來露臉,若抽不出時間也得派人代表,又因面子問題這禮金兩邊都得打理,金額太難看也不成,就怕教他人瞧輕。
一位賓客收兩份禮,這場婚禮大大有賺頭,而這項「智舉」全得歸功於那位擅長精打細算的陸家主母。
「呵呵呵……通殺。」婦人笑咪咪瞧著禮金簿,上頭統計出來的數字令人滿意到了極點,並非她貪財,實在是機會在前,當然得好生利用,此乃商賈本色也。拿著簿子遠遠看又近近端詳,怎麼都得意,然後她瞄了眼枯坐一旁、有些無精打彩的女子,邀功地說:「瞧,腦子肯動,銀子便來,呵呵呵……」
滌心撇了撇嘴,勉強扯扯唇角,有氣無力地讚道:「薑是老的辣,滌心甘拜下風。」
「唉唉,別這麼要死不活的。」陸夫人擰了她一下,「妳想什麼我難道不知?大郎以為妳同阿陽是成對的,妳就為這事心裡不歡暢。」
心事被一箭命中,滌心大聲歎息,只手托腮,臉上有說不出的苦悶。
「他……從來沒把我放在心上。」
「這倒是,他從來不把咱們放在心上。」這句話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意味。
「婉姨!」滌心美眸含嗔,幽怨地道:「您怎不說話安慰安慰人家?」
「妳自個兒都這麼想,我有啥辦法?」
抿了抿唇,滌心忽地頭一甩,下定了決心。
「我不管,當初說好的,只要找得到人管茶、管生意,您就讓滌心放大假。海棠進來陸府兩年多了,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能寫、能讀、能作帳,雖然出面洽商之事尚嫌經驗不足,但有您幫忙看著,當然不成問題……至於茶園方面,有銀荷和水生照顧,壽伯他老人家也會幫著,我一點也不擔心。」幸得她有先見之明,帶出幾個人才來分擔工作,早早替自己打算。
竟然,她會記不牢那天獅峰雨後的夕陽?!
說實話,她內心從未如此不安,那感覺甚至可以被稱之為恐懼,再來是這場誤會,她不懂武塵為何會有這樣荒謬的認定?
會一肩挑起陸府的重擔,一半為爹娘一半便是為他,幾年來的兩地分離,她讓太多事務纏身,卻沒法讓兩人的感情更進一步,她當然害怕呵……怕她與他背道而馳愈走愈遠,到得最後她會忘卻他身上的溫暖。
「他明兒個一早就走了,人家要放大假啦!」
「唉唉,何必麻煩?乾脆我出面替妳問他,直接叫他娶妳過門,借此咱們再賺一回。」滌心若走,陸府的擔子多少會落在自己肩頭,能拖便拖,呵呵呵……先敷衍再說吧。
「不要!那多沒臉啊!我一丁點把握也沒,說不定他有其它打算,若貿然問了,他必定會萬分為難。」滌心微擰的秀眉挑了挑,頰邊生紅,繼而又道:「待時機成熟,我、我自會同他說。」
「妳年紀不小了,與大郎之間若是沒個結果,陸府罪過就大了。」
屆時,她可對不起蘇泰來夫婦倆。所以說,袖手旁觀、任其發展用來對付大郎是毫無建樹,她腦筋轉了轉暗自竊笑,決定插手。
她拍了拍滌心的肩膀以示安慰,「好啦、好啦,不管怎樣,總得高高興興吃完這頓飯啊。」隨即,她喚丫頭吩咐廚房上菜,又讓人去請新婚夫妻和武塵。
今晚是婚禮過後陸府自家人的聚會,陸陽偕妻子回來,兩人新婚燕爾,濃情蜜意自然不在話下,而過了今夜,武塵便要動身回京城,因此這頓飯,有歡喜相聚亦有餞別的意思。
「娘。」步進廳門,陸陽和妻子同聲請安,海棠穿著一身粉色衣衫,薄施胭脂,很有新嫁娘的喜氣。
「坐、坐,自家人別拘束。」陸夫人呵呵笑,想到這媳婦可以幫陸家頂起半邊天,她樂得輕鬆自在,當然呵呵笑,而另外半邊……她瞄了瞄坐在身旁的滌心,如意算盤打得響叮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