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認為緣分這種東西,像絲瓜籐,會越攀越緊密,而愛情是苗株,用心灌溉便會鬱鬱菁菁,你並沒因為失去她,便停止灌溉你的愛情,所以我深信,下一輪,你們的愛情會走得更幸福、更順利。」
大姜攬上阿觀的肩膀,深吸氣。
「你這番推論,讓人感覺死亡並不可怕,反而令人期待起下一世的可能。」
「我們不都是死過一次的人,再死個第二次、第二次,何足畏懼?」
他嘲笑她。
「話說得這麼大聲,剛剛是誰對著我拳打腳踢,哭得滿臉鼻涕?」
「一時情緒失控嘛。」她自嘲。貪圖一時發洩,可發洩過後呢?她依然在這裡當她的王妃,依然和許多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
「總有你的道理。」
「別的不行,耍嘴皮子講講道理我還成的,別忘記,我腦子裡裝了不少聖賢言論。」她敲敲自己的頭。
「所以嘍,如今方知父母恩,感激你爹娘吧。」
「可不就是這樣嗎?」過去那一點小拘束算什麼,現在的生活才叫做綁手綁腳。她抬頭,兩手圈住嘴巴,對上面喊:「阿爸、阿娘,我錯了!」
「怎麼,不想你哥哥弟弟?」他揚眉問。
「算了,知道是你、又知道你是他們外公,我還能不知道齊古、齊文、齊止是你瞎湊來的,他們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虧她還拚命在他們身上尋找相似處,強行穿鑿附會,非要他們認自己當兄弟,但努力這麼久,她依然是他們眼底的王妃,主僕那條線如何都越不過去。
「沒錯,是我硬湊的,因為我想找一個阿觀,但找了許多年,找得都心灰意冷了,沒想到……」他笑眼瞇瞇地看向她,阿觀凝眸回望。
「對不起,我冤了你。」誰會知道他們的穿越會前後差上幾十年,換成她,她也會灰心。
「不是你的錯。」
「大姜,為什麼想當大夫,不做雕塑?」阿觀問。
「也許是因為知道回不去了,想和過去切割,展開新的一段生命旅程吧。」
所以她制壺、畫畫、做果雕,強留著與過去相似的生活方式,是因為她還在幻想著回去?她沉默不語,只是嘴角銜起幾分苦澀。
大姜搭住她的雙肩,認真說道:「阿觀,我已經在這裡待過一輩子,從年少走到年老,眼看著就要行將就木,我很確定一件事。」
「什麼事?」
「死抱著過去不放手,會比接受新生活,要辛苦更多。」
她何嘗不知,剛來的那個月,每天醒來發現自己還在這裡,都要沮喪個老半天,得費很大的勁兒才能提起精神過上一日。
「大姜,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知不知道,齊穆韌和齊穆笙的親生父親是誰?」
第三十六章 身世揭穿(1)
阿觀的問題讓姜柏謹傻眼,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姜柏謹的反應很大,大到阿觀根本不需要另找答案。
「你從哪裡聽來的?是不是穆韌告訴你的?」大姜反問。
齊穆韌告訴她?換言之,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嘍。
她歎氣,緩緩點頭道:「幸好。」
阿觀牛頭不對馬嘴的回話,讓姜柏謹摸不著頭緒。
「你發燒了啊,講話前言不對後語的,什麼幸好?」
「我是說,幸好穆韌知道這件事。」
姜柏謹還是沒弄懂,手背貼上她的額頭,穿越不會降低人類智商吧。
「誰聽得懂你在說什麼。」
阿觀解釋,「如果穆韌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卻不明白為什麼父親要對自己痛下殺手,成天自怨自艾、自愁自苦,在這種心態下長大……超可憐的,而他清楚前因後果,就不會有太多的怨慰、難過,所以我說幸好他知道。」
大姜終於理解她的意思,原來自己被她套話卻還不自知。
罷了,夫妻本該同心協力,阿觀知道穆韌的身世並非壞事,也許在緊要關頭能幫上一把。
「你先告訴我,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穿越後,陸續作過很多夢,那些夢即便醒來仍然印象深刻,在夢裡,我是葉茹觀,經歷著她的經歷,所以我知道她的童年生活、知道她的成長背景,也知道她在這裡被王爺冷待,她孤立無援時曾到景和居求助曹夫人,卻沒想到聽見她和孫姨娘在對話,她們口口聲聲說王爺和三爺不是老王爺的兒子,所以……」她聳聳肩,所以她知道。
「原來如此。」他和阿觀不同,對於小乞丐的身世並無半分瞭解。
「對了,在夢裡葉茹觀偷聽曹夫人和孫姨娘對話時,還有一個女人也在偷聽。」
「是誰?」
「我不知道,這段日子我刻意留心了,卻始終沒見過她。」
「她長得怎樣?」
「她有一雙很銳利的眸子,散發出冷冽的殺氣,瓜子臉、新月眉,唇有點單薄,葉茹觀看到她時,嚇得起雞皮疙瘩,她嚇壞了。哦,對,我第一次見到夏氏時,也嚇一大跳,她們兩人的眼睛幾乎一模一樣,我有把她畫下來,我找找……」阿觀起身,到書案邊翻了翻,從裡面抽出一張圖稿。
大姜接過手,細看。
「你見過她嗎?」阿觀急問。
「沒見過,我不常進王府,這畫得讓穆韌瞧瞧。」說著,他將畫紙放回桌上。
「大姜,穆韌的親生爹爹是不是你離開太醫院的原因?」
姜柏謹的手一頓,她居然能夠猜到?淡笑,他抬頭對上她的眸子,問:「你怎會這麼想?」
「太醫再怎樣也是個不小的官,再加上你能聘得江湖奇人教穆韌他們武藝,也請得動名仕大儒指導他們唸書,可見得你在這裡混得很好,不只人脈廣闊還醫術了得。
「別人不懂你,我們的交情又不是混假的,你有多貪財我能不知道,當太醫,有名又有利,若非情況特殊,特殊到會要了你的命,你怎捨得罷官、捨得隱姓埋名?」
阿觀推論到這裡,大姜驚得說不出話,他愣愣看著她,心底那聲歎息不知是讚頌還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