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是她認定的家,如果這是她臨終前唯一的願望,那麼他絕對不會教她失望。
「好,我們回家,我現在就帶你回家……」說著,他卸下身上短裘蓋在她身上,將她自床上抱起。
走出門外,二夫人在廊上候著,見他抱著已昏睡過去的慕真出來,眼底乍現笑意。
「二爺,你這是……」她故作疑惑地問。
「二夫人,請容晚輩任性的跟你討回曾經交付於你的人。」他語帶歉意,眼神卻十分堅定,不管誰擋在前面,都不能阻止他將慕真帶走。
二夫人微頓,淡淡一笑,「我只是代二爺暫時照顧慕真,也該是把她帶回去的時候了。」
「晚輩感激不盡。」他衷心的向她道謝,然後邁出步伐,朝著苑門走去。
目送傅天抒抱著慕真離去的背影,二夫人的笑意更深了。
第4章(1)
趙慕真幽幽轉醒,隱約聽見外面有人說話。
那是周大夫的聲音,這些天來,她總聽見他的聲音。
「放心,回到她熟悉的地方……慢慢好……十碗水煮……客氣了……」
周大夫的話聽來斷斷續續的,但她隱隱意識到他似在跟誰討論著她的病情。
她睜開眼睛,看著床頂發愣。
她真是太不應該了,作為一個奴婢居然病了這麼多天,還勞煩主子沒日沒夜的守在床邊照顧著她……
不行再這麼下去了,她該振作起來。
二夫人待她如此寬厚,她無論如何都得回報其恩情,至於傅天抒……她該把他忘了。
一想到要忘了他,她的胸口一陣悶疼。
怎麼忘呢?在她的內心深處,有著迫切到無可救藥,只想回到他身邊的念頭……她如何能忘了一個讓她有著如此強烈心情的男人?
想著,她忍不住難過得掉下眼淚。
「喵嗚。」
聽見那熟悉的貓叫聲,趙慕真怔愣了一下。
那聲音是……小虎嗎?怎麼可能?
又一聲貓叫,讓她的思緒及心神瞬間集中。
她勉強的翻過身子,循著聲音往床側一看。「我又在作夢?」
床邊,三腳的小虎站在那兒,睜著圓圓的眼睛望著她。這是夢吧?這些天,她總在作夢。
她夢見養父母,夢見小時候的自己,也夢見怡春院嬤嬤跟龜公可怕又刻薄的嘴臉。
她還夢見了傅夫人、張媽、韓棟、林群開、小虎、小花跟小龜……而最常入她夢的不是別人,而是傅天抒。
在她夢裡,傅天抒總是背對著她離去,她死命的追著他,卻怎麼都抓不住他的衣袖,直到昨天。
她又夢見了他,他這次卻沒離開,反而溫柔的看著她,跟她說了好多話,說他對不起她,說他惦記著她,還說要帶她回家。
想起那真實得讓她含笑的夢,她的胸口一熱,臉也不自覺的發燙。
那是什麼夢啊?他惦記著她?呵,那肯定只有在夢中才……
「喵嗚。」小虎用尾巴拍打著床板,發出啪啪啪的聲音。
這夢怎麼這麼真實?她忍不住心想。
這時,她瞥見房門被推開來,而走進來的竟是傅天抒!
「小虎,別吵她休養。」他刻意的壓低聲音,輕斥著守在床邊不肯離開的小虎。
看見他,她覺得自己又在作夢,可為何他的聲音聽來那麼真實?那麼接近?
她張大眼睛,直直的望著他,而他,也正驚訝的看著她。
「你醒了?」傅天抒快步朝她走來。
側躺在床上的趙慕真眨著大眼,眼底逸滿迷惘及困惑。她是不是燒糊塗了?不然為何會覺得這一切都是真的?
「二……二爺?」
傅天抒走到床邊坐下,抱起只有三隻腳而跳不上床的小虎。「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他眼底滿是不捨及關懷,「現在覺得如何?」
她迷惑的望著他,一時無法回神。「我還在夢中?」
「你真燒糊塗,什麼都記不得了?」他蹙眉一笑,「仔細瞧瞧,自己在什麼地方?」他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坐在床上,細細的看著屋內的陳設,以及坐在身側的他及小虎,她心頭一震。
不會吧?這不是傅家別院裡她曾經住過的客房嗎?
「怎麼會?」她驚喜,卻又難以置信,「二爺,我怎麼會在這兒?」
「你不是要回來嗎?」他直視著她,「現在一切如你所願了。」
這麼說來,一切都不是夢,她是真的回到別院了,那……之前的也不是夢嗎?
他說他惦記著她,說要帶她回家,那一切猶如只在夢境中才會發生的事,全都真真切切的發生過?
她激動得忍不住紅了眼眶,「二爺……」她的聲音啞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二爺為什麼改變了主意?我以為二爺不想再看見我了……」
傅天抒苦笑,他從來不是因為不想看見她而將她送走,在鋪子裡見到她時,他對她視而不見,是因為擔心把持不住自己的心。
但他的意志沒有自己以為的堅定,否則就不會在聽見她「時日無多」時,便丟下手邊的工作直奔李府。
當然,他現在已經知道那是一場騙局,策劃者是二夫人,韓棟及林群開是共犯,而小春等人則是演技一流的龍套。
這一切之所以會被拆穿,是因為他請來周大夫為慕真看診。
韓棟跟林群開被他狠狠的修理了一頓,但不是因為他們騙他,而是他們害他經歷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這事說來話長,等你好些,韓棟跟群開應該會告訴你的。」
「嗯……」她點頭,似乎若有所思。
「怎麼了嗎?」他眼底滿是關懷,「不舒服就趕緊躺著吧。」
「不是……」她抬起眼簾,怯怯的看著他,「我記得二爺跟我說了一些話,當時我以為那是夢,現在我知道不是……」
傅天抒微頓,想起自己到李府去時,對著迷迷糊糊的她所說的那些話。
當時他以為她時日無多,因此說話毫無顧慮,可現在想起來,他尷尬得想找個洞鑽。
他故作鎮定,濃眉一擰,「你燒得迷迷糊糊,哪記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