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的麥茶味,這股茶香將她自睡鄉中拉了出來,提醒了她那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肚皮,她已經有好久好久沒有吃東西了。
「嗚……」大狼狗察覺小女孩正試著蹣跚地站起身來,於是也跟著起身。
她抱著大狼狗在它的耳邊說:「噓,小黑別動,我……我只是想再聞聞那個味道,好香喔,好像阿娘在家煮的面茶,我去瞧瞧就好,你別跟著來,乖。」
曉得大狼狗跟來,只會被小販追著打罵惹禍,所以小女孩阻止了狼狗忠心的跟隨,自己一小步、一小步悄悄的跟著那扁擔小販,隔著一點距離,聞著那香氣止饑。
原本毫無察覺的小販,正要把擔子放下來休息一下時,就瞧見了滿臉渴望的她。「喂,哪來的野孩子小乞丐,走,快走開去,我沒有東西能給你白吃。」
身無分文的她,卻仍有一肚子的骨氣,「我,我才不是乞丐!
你少胡說八道。」
「噢?那你跟著我幹嘛?想買東西吃嗎?拿銅錢出來啊!」
被小販這麼一頂,她啞口無言。小販嘲笑地看她一眼,「沒話說了吧!給我滾遠一點,我可不想被你們這些窮酸乞丐沾上穢氣。」
「賣大餅的,你的餅賣不賣啊?」一個中年老婦不耐的敲著扁擔。
「賣,當然賣。大娘您要買幾個啊?要不要再買點面茶什麼的?」
小女孩這兩天已經看多聽多了這許多的冷眼冷語,但是她仍然忍不住羞憤的掉下淚來,她正打算要轉頭回到大樹下,卻突然有一粒圓滾滾的窩窩滾到她的腳邊。熱騰騰的窩窩在雪地中,簡直就像珠寶那麼漂亮誘人,她瞪大了眼睛,連連吞了好幾口口水。
怯生生的她微微回頭去瞧,那小販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窩窩掉出籠外,她低下頭看著那粒又大又香冒著股熱氣的窩窩頭,雖然心中有個聲音叫她千萬不可以拿別人的東西,但是那飢腸轆轆的肚皮卻說著:反正是它自己掉下來,又不是她偷的,這是老天爺可憐她賞給她吃的東西。
終於飢餓戰勝了她的自尊,她蹲下去將窩窩頭拾了起來。
「小偷!你這乞丐好大膽子,快把我的窩窩還來!竟想白吃不給錢的偷拿我的窩窩頭。」小販這時也看見她手上的窩窩了。
「這不是──」
「你這小叫化子,看我不好好教訓你!」小販隨手拿起扁擔架子,不由分說就往她頭頂上打下來,閃避不及的她被敲了好幾個竹頭。
「好痛!我不是小偷,痛!」
「還敢說你不是,明明就偷了我的窩窩,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打死你這個小叫化子。」
「嗚……汪汪汪」大狼狗猛撲上前,一口咬住了小販的手。
「媽呀!我的手、我的手!疼死人了。」小販大叫著,「殺人啦,瘋狗咬人呀!」
「小黑,快住手。」小女孩從雪地上爬起來,驚慌的看著大狼狗為了保護她,和小販糾纏成一團,凶狠的吠叫聲引來了許多的圍觀者。她衝上前去將狗兒從小販的身上拉開。「小黑不可以。」
差點以為自己會被狗給咬死的小販,從地上爬起來,馬上就拿著扁擔說:「畜生竟敢咬人,看我不叫官府殺了你這頭畜生,您爺爺我就不是人!」
「不,求求您,別殺小黑。它不是故意要咬你的,求求你,我給你跪下。」
「呸,說什麼都沒用,我──」
狼狗的低嚎讓小販噤聲,躲到眾人身後去。「混帳狗東西,還敢對我叫哩!大家來評評理,這像什麼話。」眾人有的點頭、有的贊同的認為應該叫官府來處理,而小女孩和大狼狗一下子便成為眾矢之的,大家注目的焦點。
「這兒發生什麼事了?」
紫雨蓉從來沒看過這麼好看的人兒。她目不轉睛的看著眾人分開一條路,讓路給一位騎於黑色駿馬上的少年,他風姿英挺的騎於馬背上,穿著閃著光澤的綢緞布衫,肩披一件銀白色的暖裘披風,濃眉大目的方臉上,綻放著奪目的光彩與自信,尤其是那雙溫柔的眼睛,比暖暖的冬陽還叫人喜歡。
以前她曾經聽阿娘說過龍王爺的故事,她深信這個公子一定是像神仙一般,閃閃發亮,既勇武又無所不能的英雄吧!
小販擠上前去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所有的人都敬畏的望著那位少年,好像他是什麼重要的人物似的。紫雨蓉並不擔心自己會被人當做小偷,但卻很害怕小黑被官府捉去殺頭。「都是我的錯,你們把我捉去關好了,但是小黑不是故意的,請你們絕對不要殺了它。
求求你們。」
「這隻狗是你養的嗎?」那位少年公子溫和的問她。
「不,小黑是我的朋友,我和它相依為命。」紫雨蓉抬起小小的下巴,「如果你們要殺他,不如先把我殺了,因為它是為了我才咬人的。如果不是這位大叔拿起扁擔打我的話,小黑也不會衝過來咬住他不放。」
少年公子點點頭,「是真的嗎?你竟然拿那麼粗的竹棍打這小女孩?」
小販的臉上泛起尷尬的紅光,「那是因為這小叫化子偷了我的窩窩,所以──」
「窩窩頭抵得過一條命嗎?」少年公子目放寒光,「就連一頭畜生都懂得人命可貴,你卻為了一粒窩窩頭想要這小女孩的命?」
「這……這……席公子我哪──」
少年揚起一手,「席福,拿一串銅錢來。」
「是,少爺。」一位白頭老翁也跟著走上前,把銅錢交給了少年。少年把銅錢扔給小販,「這就算是我買下你所有的窩窩,包括小女孩拿走的那一顆,多的部分當作你的醫藥費,小女孩和狼狗的事就一筆勾銷,可以嗎?」
「當然可以,多謝席公子,您真是大仁大德。」
少年公子沒把小販的道謝放在心頭,他翻身下馬,扶起了跪在雪地中的小女孩,注意到她那單薄的衣物,以及蒼白瘦削的小臉,他解下自己的暖裘披風,「沒事了,不必擔心,沒有人會傷害你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