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說是因為她心儀陸展言,只可惜陸展言心儀的是早些年出城至今未歸的餘人居大小姐,偏三人相識又有不錯的交誼,周小姐深明大義,為了成人之美,只好獨自隱忍情傷,以至於到現在雲英未嫁。然事實真相究竟為何,只有當事者的三人知悉。
說明來意後,周屏幽靜默了些許時間復又開口:「你有何打算?」
待家丁為兩人換上新茶,陸展言反問:「你希望我怎麼做?」
「別把該你的問題丟給我,那是你與世伯之間的事,我只是個幫忙傳話的人。」周屏幽捧起茶杯就口,為口中的茶香驚歎不已。「廬山壇霧?」
「正是。」
「人說廬山雲霧色澤翠綠,香如幽蘭,茶性潑辣,味濃且醇,入口鮮甜清爽,果然好茶。」
」
「茶哪有差的。」陸展言輕哼。
「的確。」聰慧的眉眼掃向他。「重點是從哪裡來。」他到底想說什麼?
「你不知?」陸展言回以質疑的眼色。「這茶是從州令府流出市面的,至於來源——你不是有個姐姐在宮裡位列修容?」
清麗秀容僵了,就連掛在唇上的笑意也轉為愁苦。「要我提醒你麼?私帶貢品出宮流通是死罪。」陸展言垂首靜默了會,忽而抬眸。「扉幽,就算我不是東方府的人,不是世交之子,和你仍是朋友,除非你看不起我這個不知道從哪來的野種,不屑與我為友。」
秀容揚怒,橫眉冷視。「你知我不是這種人。」
「那為何不願找我幫忙,甚至不肯讓我知道?」氣不過的他在多年友人面前不再掩飾,大掌一拍,霍然起身。「若不是我的手不在外頭買進應該待在皇宮裡的貢茶,我還不知道州令府上在做這殺頭買賣!」
「展言……」
「我就直說了。」陸展言俯視她,一臉嚴肅。「你要為小小和我的事鬧多久的彆扭?」
周屏幽猛地抬頭看他,先是一絲驚慌,但很快便斂容鎮定下來,眼神堅定地回視。「是誰當初信誓旦旦說不後悔,還說自己不會喜歡上她?」
誰知陸展言竟然一甩袖,答得很爽快,也很厚臉皮。「你不是第一個問我這問題的人,再多少人來問也一樣——我反悔了。小小的事,就算我說話不算話,你又能奈我何?」
周屏幽氣結,忿然作色。「你不可理喻,出爾反爾是小人作 為!」
「你才不可理喻。」陸展言哼了哼,「小人又如何?我早就決定不做君子,君子行事重道德規範,處處掣肘,不如小人來得自在。」
周屏幽一口氣衝上喉頭,忽地,蔫蔫然吞了回去。「居然能小人得這麼理直氣壯?」
「事關乎她,要我做怎麼樣的小人都可以。」陸展言態度強硬地說。
「你真是——」大家閨秀想不出太多罵人詞彙,最後只有抿唇吞聲。
見她一副飽受委屆的模樣,想起少年情誼,陸展言態度也軟了下來。
「你也知我少時待人接物全憑自己好惡,明知自己一無是處又好面子死撐,你以前常提醒我別過分在意人言,為人須重真才實學,但我沒有聽進去,自甘墮落卻又以外人對我的注目沾沾自喜,愚蠢至極,直到發現她無視我——
「我對她,並非一時衝動。」想起那一點一滴鑽進自己心中的人,回憶過往,陸展言的表情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一開始只是想讓她看著我,所以瞎纏活纏,誰知道最後竟真的上了心。看她全心鑽研醫書、專心救治病人,為他人之苦而苦、樂而樂,才知道自己過得多麼頹廢不振,枉為男子。徹底清醒後,才知道加諸於我的重視有多少是帶著看戲的好玩心態,而我又多麼愚昧自滿。」
「屏幽,我不會道歉。」陸展言伸手為她桌前的杯子添茶,執杯送到她面前。「若要我為當年一句負氣的話放棄她,我才真的愚蠢。」
「……你不欠我。」周屏幽歎了氣,接下他送上的茶。「就算沒有你,小小也不可能接受我。而我……若我有你一半的厚顏,或許還有那麼點可能——」
「不可能,」知她心結已解,陸展言放心地——打消她還有可能萌芽的妄想。「只有一半是不夠的,因為有我在。」
當他不認識她、不知她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執拗個性?陸展言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你真是——」周屏幽用力放下瓷杯。「不說了。總之世伯的事你自己看著辦,我不管你了!」氣人!連一點念想都要捻斷,這人真的有惦記著他們年少時的情誼嗎?周屏幽好懷疑。
「由不得你不管。」待她看向自己,陸展言才接著說:「我直接說了,兩家我都幫,就算我爹——就算東方老爺是為了面子、為了有可利用的棋子才留下我,畢竟也養我成人,並沒有讓我吃苦受罪,這點我感激他;而你是我多年好友,也是小小的手帕交——記住,只有手帕交,再多也不准有——這事兒我不會袖手旁觀。你也要勸你爹,此事我也只能幫這麼一次,畢竟我只是個藥商,能力有限。」
「你……」周屏幽忽地噗嗤笑出聲,「我怎麼從來沒發現你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呢?看來小小比我更瞭解你呵。」這兩人,難怪會在一起。
為什麼忽然又提到她?陸展言疑惑地看向多年老友。
「看來我不需要用信威脅你幫我爹了。」
信?「什麼信?」
「她寄給我的信裡附上要給你的信。」周屏幽緩緩從暗袖摸出一封信,邊道:「她說若你不幫我,就拿這信威脅你。」
陸展言瞇眼。「她寄信給你?何時的事?」
「最近是昨日。」
「最近?」言下之意是不止一次了?
「我們約好的,她每到一地就會設法讓人送信給我,告訴我她在當地的所見所聞以及各地民俗風情,供我編寫書冊。」
「每、到、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