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夫君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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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說的事講得差不多,再寒暄個幾句後,蔣負謙便起身準備告辭,此刻卻有家丁拿著如燒餅大的乾泥巴團,喳呼著進來。

  「二夫人,又收到了!」家丁將乾泥巴團捧在掌中,不敢髒了蔣舒月的手。

  「還是沒查出來是誰放在後院的嗎?」該不會要成為千古懸案了?

  「出了什麼事?」蔣負謙倍感疑惑,不懂姊姊為何苦惱成這般。

  「敲了給舅少爺瞧瞧。」

  家丁立即由乾泥巴團裡起出以宣紙包覆好的四百文錢,呈給蔣舒月。

  「每個月都有人固定捎來四百文,已經兩年了。宣紙上面是寫我的名字沒錯,但每回字跡都不相同,到現在還找不出來是誰放的。我一直不敢動用這筆錢,可經年累月下來,幾千個銅錢還真教我傷腦筋。我跟君奕商量過,就決定捐了這筆錢作為公用,可疑問一直留著,當真憋氣。」

  蔣負謙接過銅錢,覺得手有些油滑。「可以給我一桶淨水嗎?」

  「喔?」蔣舒月不免好奇有何妙計,馬上讓家丁挑了一桶清可為鏡的水。

  蔣負謙解開串錢的紅繩,一股腦兒把四百枚銅錢都滑進水裡,沒多久,水面上浮起一層清晰可見的黃油,冒出的油泡都把他們的臉分成好幾張了。

  「油面浮得這麼厚,可見每一枚銅錢都沾有油脂,極可能來自油行、肉販,這些連掌心都時常觸碰油脂的地方。若姊姊好奇,可由此尋起。」一連兩年不曾間斷,連他都覺得可疑,究竟是誰這般堅持,像報恩償債似的。「會不會是姊姊資助過的對象?你且想想。」

  「……三個月前資助的對象我都想不起來了,更不用說兩年前幫忙過誰。我跟君奕不是沒想過這點,實行卻如海底撈針。」蔣舒月命人瀝回銅錢,今天總算有了新頭緒。「收了這麼久,我還沒留意過銅錢油不油呢,還是負謙細心。」

  「姊姊過譽。」只是件小事,就看當事人要不要深入探求了。蔣負謙拱手,準備離開。「小弟尚有要事,先告辭了。」

  「真不留下來吃午膳?」

  「多謝姊姊好意,下回吧。」他還得趕在五天之內把事情全辦好,再回茶山出貨驗茶。再者,昔為僕、今為客,他心態終究無法調適完全,要他與龍家曾喚主子的人同桌吃飯,怕也只會把其他人的胃口搞砸,又是何必呢?

  「好吧,我不好強留,等宅子整理好,記得給我張帖子。」唉,君奕一直在她耳邊嘮叨負謙死心眼又愛記仇,現在想想不無道理,龍府有太多他不喜歡的回憶,每回過來都不曾留下來吃飯,在外訂席只有婆婆不出現時,他才會答應。

  如果沒有她,負謙一出龍府,就不會再回來了吧。

  「嗯。姊姊保重。」

  蔣負謙一揖,不需人送,如老馬識途般穿梭廊堂之中。

  省城置宅的事處理妥當後,蔣負謙再差了個嬤嬤定期打理,便離開尋訪新茶山以拓展茶源。這回偏重已有種植生茶,買下後不需試種即可制茶出售的茶山,範圍縮小不少,花了他一個月的時間才問到五處,再——聯絡,探訪勘景。

  陰雨霏霏如雪,細細綿綿斜飛,不大卻惱人。蔣負謙不知路上遇雨,未帶蓑衣紙傘出門,衣襟、髮際皆沾著濛濛水珠,呵氣更呼出陣陣白霧。

  他鑽進路邊搭建的小茅棚子裡,點了碗杏仁茶,熱呼呼地喝著,脾肺俱暖。拿出懷中以油紙包覆防水的小冊子,裡頭記載了他連日來觀察茶山的心得與比較,待明早審視過最後一處,就可以決定要買下哪座茶山了。

  沒想到鳴茶也能走到這一步,有價有市,也有人偏向不打合同,直接買散貨,得開拓種植的茶山範圍才能應付。蔣負謙滿意地笑了。

  當初鳴茶抽離龍升行而無處銷貨時,他與姊姊便將茶葉捐作軍資,雖然是以龍升行的名義捐贈,但細則都是由他經手處理,甚至出面斡旋商討包裝及運送方式。

  那時他稱自己是龍升行底下的小茶號,因為茶價較低,龍升行收購的成本不高才決定轉作軍資,才捐助第一批就有小茶行陸續接洽,盡避合同面額三張加起來沒有龍升行一紙大,卻是他昂首的第一步,意義非凡啊!

  他知道循前人的路好走,但成不了太大的氣候,又容易被其他茶號取代,所以他很重視工藝發展,可惜工藝並非一蹴可幾,鳴茶最有競爭實力的只有佛手、壽眉、桂花香片,其他的茶種銷量不能說少,只是與其他茶號相較之下並不顯著。

  開展工藝茶耗時費資,連帶浪費掉的生茶也不少,就算今天鳴茶未有供不應求的情形,也是要買新的茶山。

  初步地在腦海裡整理了這幾天得知的茶山訊息,晚上應該能擬出合同,明天下午就能聯絡賣方先下訂金,再找第三方公證簽署,待結清餘額就能回鳴台山——他與姊姊合資買下的第一座茶山。

  「死鬼!家裡還有兩壇未動,你又跑去打油!怎麼,你一天要炸千百隻油條是不是?」杏仁茶棚的老闆娘瞧見身穿蓑衣的丈夫又提著油罐回來,氣得把長筷子砸在油鍋旁的竹桌上,插腰大罵。「油又不是多便宜的東西,我們一天賺的錢都讓你買油去了,是要我們家喝油過日子嗎?」

  棚裡熟他們夫妻倆的都笑咧了嘴,直打趣道:「方老,你瞧見俏丫頭沒?」

  「唉,別提了,只有伍家的老婆娘。我上門打油又沒賒賬,見我探頭就忙不疊地趕我走,悶啊!」方老脫下蓑衣掛上柱子,一回頭就瞧見老婆撿了雞毛撣子,眼露凶光,富有節奏地輕打另一手的掌心。

  「好呀,原來是為了油行的俏丫頭!你這老不死的,都能當人家的爹了,還打什麼鬼主意!」

  方婦抽著他的小腿,一點兒也沒留手勁。

  油行丫頭她是見過的,長得玲瓏嬌小、清麗可愛,待人接物沒有偏頗,油打得多或少從不影響她的態度,客氣又懂規矩,換作是她去打油,也會多看幾眼,只是丈夫太不懂節制了,賺了錢就去打油,以後餐餐飯都換成油給他喝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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