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餓嗎?」
聞言,關苡潔愣了幾秒,不懂話題怎麼會跳到這裡來。
「……不太餓。」
「好吧。」
他不再吭聲,這是很明顯的表示他不想繼續討論剛才的話題。
「對不起。」她不自覺地脫口道歉,「如果讓你覺得不高興的話,我——」
「我沒有生氣。」
他阻止她,語氣平淡,聽不出真假。
她選擇當它是假的,不敢再繼續多說。唯恐一個不小心,言語就變成了武器,一刀在彼此之間劃下,非死即傷。
她的心思翻騰,步步為營,他卻情緒平穩得有如靜謐的湖泊。
不成,他的毛病又犯了。
每當一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他總是習慣壓抑,把自己最赤裸的情緒給藏起來。他把自己當成了一顆石頭,如此一來便能夠刀槍不入。
這樣下去,豈不重蹈覆轍?
這樣下去,他會愈來愈理性、愈來愈淡漠,而她,則會漸漸抵擋不了他的冷情,最後選擇投入其他人的懷抱。
簡直像是永遠不會改變的結局。
但是,她會嗎?她真的會嗎?他知道這個女人很能忍,他見識過,所以明白她的「奴性」有多堅強。
這不正是他所預防的嗎?他害怕她最後因此盲目,害怕她失去自我,害怕她那近乎遇昧的癡情……
既然如此,那他為什麼在擔心她會投向別人的懷抱?
太亂了。他的思緒繁雜,牛頭不對馬嘴,前後是如此矛盾,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不確定自己感受到什麼。
不出十分鐘,車子停到關苡潔的公寓樓下。
「那……晚安。」她勉強擠出微笑。
「晚安。」
他解開安全帶,傾身向前吻了吻她。
一個已經變質的吻。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關苡潔不解。她的改變,是為了他,是為了討他歡心、是為了讓他更加迷戀。
為何他是如此無動於衷?甚至最後連聊天都顯得意興闌珊?
「你今晚可以留在這邊嗎?」離開了他的唇,她輕聲問。
他俯視著她的雙眼。
眼線、假睫毛,不是他所熟悉的那雙美眸。他曾經說過她的眼睛很漂亮,他記得的。
他居然有一種心碎的感覺,像是在關苡潔面前懷念關苡潔——這算什麼?
「……可以。」他應允。然而心裡卻質疑著,今夜的自己還能夠維持著一貫的面貌嗎?
若是以往,他會斷然拒絕,沒把握的事情他絕不會做,但是今夜他卻選擇打破慣例。
他是怎麼了?而她又是怎麼了?他不記得兩人的關係從何時起變成了兩條平行線。
還是其實一直都是,只是他渾然不知?
第5章(1)
他在賭,她也是在賭。
所以她豁出去了。
在浴室反覆猶豫了很久,關苡潔只圍上一條浴巾,然後踏出去。既然單單外貌的改變無法刺激得了他,那麼她決定以行動來表示自己的積極。
他果然愣住。
任宇辰正坐在她的電腦前,上網瀏覽一些資訊。回頭,一見她這模樣,他的表情確確實實寫著詫異。
「你——」
她走向前,不讓他說話,伸手捧著他的臉就低頭吻下。
或許是天氣冷,或許是因為從未主動過的緊她感覺到自己在顫抖。
他雙手扶在她的腰上,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緊繃。他抬著頭,柔聲道:「你這樣會冷,感冒的話怎麼主持節目?」
她嫣然一笑。「你抱我就不會冷了。」
說完,她將身子挨進他的懷裡,邀請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他理所當然地回擁,卻有些無所適從。
就ROU\\體上,他懷裡抱著的是他最熟悉的身軀,然而在心理上,他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陌生感。
那令他本能似地想去抗拒它。
他使力輕易將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他閉上眼,吻了吻她的額頭、她的鼻尖,然後在她的唇瓣上輕輕一吮。
「苡潔……」
見不到他熱烈的回應,關苡潔的表情有些難堪。「你心不在焉……」
「……抱歉,我有點累。」
是心理上的累。他吁了一聲,感覺到她的肌膚在冷空氣中漸漸冰涼,於是道:「先去穿好衣服,你會感冒。」
然後他抬起頭,與她四目相視。
她在他的眼裡看見一絲……疏離。
倏地,她的心像是被人拿刀捅了一個洞,鮮血直冒,疼痛的感覺瞬間從心臟的位置竄向四肢,她皺了眉,是無意識的。
「好吧,我知道了。」她掙脫了他的懷抱,倉皇地又想躲回浴室。
「等等。」他及時起身,扣住她的手腕。
「……你回去。」她別開臉,不願看著他的臉,更是不願意讓他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
「你別這樣。」
傷她亦是傷自己,見她心碎,他也無法保持完整。瞥見她眼底的水氣,他胸口頓時緊縮——是內疚、是自責。其實他可以避免這一切的,不是嗎?只要他願意「作戲」的話。
但他選擇了「不願意」,即是選擇傷害她。
「苡潔,」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讓她轉向自己,「可以告訴我嗎?你到底怎麼了?」
好像問題全都出在她。
這話令水氣布上了她的眼,傷心底下多了一絲怨懟,「那是我要問的吧?你到底怎麼了?」
他不解,皺了眉頭,「什麼意思?」
她靜了幾秒,吸了一大口氣。
已經夠了,她受夠了這種懸在半空中的折磨。名為交往,實際上卻只剩下一成不變的形式——接送、共餐,還有單方面的性愛。
回憶那些自交往以來的日子,他對她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也幾乎不曾過問太多。如果對一個人可以如果淡然,那肯定就是另一種層面的「不在乎」。
「你根本不愛我吧?」
這話讓他像是被打了一拳,打得他腦袋斷線,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對我已經厭倦了,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沒關係,你真的不需要那麼辛苦等我主動提出來。」語畢,她企圖甩開他的手。
「我厭倦你?!」他驟然醒神,不讓她得逞。
這個名為「你不愛我」的大黑鍋他已經背過太多次巖,而這一次他不想再繼續悶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