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筱涵沒有感覺到他的異樣,說完謝謝後,這才伸手將簾子拉上。
她在床上躺好,順手拉起一旁的薄毯裹好自己,剎那間,一股淡淡的男子氣息從薄毯傳到了她的鼻間,蓋著他的毯子,就你像是被他緊緊摟抱在懷中似的。
范筱涵俏臉一紅,為自己大膽的想法感到害羞不已。她緊緊閉上眼睛,心裡想著,韓奇果然是她在美國遇到的大好人,到了芝加哥以後,若是他能改變主意,願意收留她那就太好了!
帶著這小小的期許,范筱涵在心裡默默地禱告著,過不了多久,她不敵倦意來襲,很快地就在車子的顛簸中沉沉睡去……
晚上將近十點鐘的時候,韓奇的大卡車進入了芝加哥市區,他熟練地將車子駛向木頭橋的方向,準備到工廠交貨。
「喲!阿奇,你這次比較晚喔!」工廠的主管主動打招呼,一邊指揮著工人從卡車上卸貨,「旅程順利嗎?沒遇上什麼事情吧?」
和韓奇合作快兩年了,他最讓人欣賞的就是效率,只要是他負責載送的貨,都會準時或者提早到達。雖說今晚只晚了兩個多小時,但對他來說卻是第一次。
「沒事,只是中途覺得輪胎漏氣,臨時到修理廠走了一趟。」韓奇隨便編了一個理由。
「是嗎?那就好,幹你們這一行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對方點頭表示贊同,不再閒聊,開始低頭核對車子的貨品和手上的明細。
第2章(2)
半個小時後,大卡車上的貨物全部卸載完畢,工廠的主管滿意地點頭,和韓奇互相交換了一些文件簽名,順利完成交貨的程序。
「阿奇,這趟辛苦你啦!早點回家休息吧!」工廠的主管拍拍韓奇的肩膀,知道每送完一次貨,卡車司機最需要的就是一個熱水澡,還有一張軟綿綿的床鋪。
「謝了。」韓奇揮揮手,重新坐上駕駛座,開車離開了工廠。
夜已深,屬於工業大城的芝加哥,此刻就像是佳節前的聖誕樹,被不同顏色的燈泡裝飾得燦亮不已。
韓奇的車子在市區裡緩緩的前進著,後車廂裡運送的貨品百分之九十九已經出清卸下,只除了最後一樣——此刻在他的車內睡得正香甜,他從五十五號洲際公路撿到的美麗的麻煩。
不一會,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了,從這個十字路口,不管向南、向北,各有一個機場,向西,還有一個可以開往美國各地的大車站,無論哪個地方,都是放下她的好地方。
還有什麼好猶豫不決的?韓奇在心裡問自己。
她說她完全不懂英文,那又如何?這裡已經不是荒涼的五十五號洲際公路,是芝加哥,除了他之外,她應該可以再遇上另外一個懂中文,真正好心的人。
可是,現在是晚上,她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如果遇上心懷不軌的人怎麼辦?韓奇的心裡出現了另一個反駁的聲音。
最麻煩的是,她身無分文,如果他真的撒手不管,她一個人要怎麼在這個大城市裡生活?
她雖然說自己來自台灣,卻不願解釋來這裡的理由,會不會她在故鄉遇上了麻煩,不得不逃到這裡,現在讓她回去,會不會反而害了她?
該死!不管送到哪裡,似乎都不能保證她的安全。韓奇忍不住咒罵出聲。
當綠燈亮起的瞬間,他手上的方向盤打直,繼續向前,往回家的路上開去……
二十分鐘後,韓奇將車子停在距離自己房子兩條街外的商店前面,心情煩躁地下車買了兩包煙,暫時靠著車頭抽了起來。
不能就這麼帶她回家……就像不能隨便將流浪貓、流浪狗撿回家是一樣的道理,因為一旦它們窩下了,就不會再離開了。
當初他選擇離開家,搬到人生地不熟的芝加哥,就是想要擺脫過去,重新開始。現在的生活他很滿意,自由、輕鬆,什麼牽絆都沒有,說什麼也不該讓一個陌生人打亂他現有的生活步調。
對!他應該堅持,不能隨便破壞自己的原則……
「韓奇?」
突然間,一個怯生生的女音打斷了韓奇的思緒。他轉身,見到范筱涵不知何時已經醒來,自己開了車門走了下來。
剛睡醒的她頭髮微亂,臉頰也紅通通的,漆黑的眼瞳充滿了迷惘,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等待人輕拍、愛憐的小小寵物。
「你醒了?」韓奇強迫自己抽回視線,平靜地點起第二根煙。
「這裡是什麼地方?」 范筱涵睜著眼好奇地東張西望,顯然對面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
「芝加哥。」
「芝加哥……」范筱涵睜大雙眼,看著被燈火染得有如白晝的城市,心裡充滿了好奇,「好漂亮!這裡就是你住的地方嗎?」
「我住的地方,就在兩條街遠的地方。」韓奇開口解釋。
「耶?那為什麼……」 范筱涵正想問韓奇為什麼把車停在這裡,隨即憶起了他在餐廳時說過的話:一到芝加哥,就是她必須離開的時候。
所以,韓奇是刻意把車停在這裡吧!不希望她知道他住的地方,避免她繼續糾纏下去。
「原來,已經到芝加哥了……」 范筱涵垂下眼,語氣落寞地道。
「嗯!」
現實生活不是電影,她心裡的願望沒有實現,韓奇既沒有開口挽留,更沒有說出「算了,我改變心意了」這樣戲劇化的字句,他只是靜靜地靠在車前,沉默不語地抽著煙。
如果這個時候再開口懇求,未免太厚臉皮了吧!他選擇沉默,是想讓她保留自尊,主動開口離開吧!
「那個……總而言之……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范筱涵低著頭,努力忍住淚水,輕聲地道:「謝謝,雖然我不知道能怎麼報答你,但是我絕對不會忘記你今天的恩情,謝謝,我該走了……」
每向韓奇說一句謝謝,范筱涵就對他點頭鞠躬,每鞠躬一次,她就默默地往後退一步。
韓奇看著她纖細的身影一步一步的退後,喃喃道謝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胸口漲滿了鬱悶、憤怒,非常非常不舒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