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想聲東擊西地引開話題!」拍著桌子跳起來,寶兒指著他的鼻子說。「說,你在這段期間,到底從我宋家偷走了多少錢財,全部都給我招來!」
「偷?」襄茗樵鬧黑的眸子變得更加深沉幽暗。「好可怕的指控,您打算將小的我送交官府嗎?但您有什麼證據說我偷走宋家的一分一毫呢?沒有吧!帳冊上的虧損,您若看仔細點就會知道,全都是老爺失蹤的風波所造成的,與我無關。」
「我不信,爹爹失蹤到現在才多久的時間,怎麼可能……」
「老爺失蹤之後,光是票號一日就得兌銀萬兩出去,這不是我能造假的,不信的話,票號的帳冊也在,您大可以連那兒的帳也去查查。不只票號,油行、糧行,老爺所有的店舖您都可以一一核對,這樣您就會知道我到底是清白還是在撒謊了。」
他說的是真的嗎?假如是說謊,為何他的眸子還能如此無畏無懼,且毫不慌亂地看著她呢?假如是真的,自己真是錯怪了他,那麼……
「後來我在宋府的工作,也到今日為止了。」
「咦?」
「身為總管,被質疑手腳不夠乾淨,我也沒有顏面再繼續做下去了。不過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當然我會等小姐查完所有的帳冊後再離開,免得讓您誤以為我是因為東窗事發才逃走。」
一點頭,襄茗樵說:「很遺憾不能再為小姐效勞,我會盡快把東西交接給您找到的下一任總管。奴才告退。」
「等……」去找下一個總管?現在這時候要她去找誰來接替他,有誰能接替這個男人?
「還有事吩咐嗎?小姐。」他在門前停下腳步。
她又要說些什麼挽留他呢?再說,她真要挽留這個男人嗎?
她還沒有確認他的清白——不,現在的宋家不能沒有他,除了襄茗樵之外,她不知道還有誰能接下宋家總管的工作了。
「你不要走。「她低頭說。
可是襄茗樵一句話也沒有回她。
「請你不要走!」寶兒下定決心地跨出一步說。「爹爹已經把宋家交給你代管了,我懷疑你是我不好,可是我請你不要走,要是你現在走了,宋家一定會垮的,為了這個家,請你守著和爹爹的約定,繼續做總管。」
小臉上已經滿是汗珠,眼眶中也浮現些許的淚光,這時寶兒早顧不得所謂主子的身份,低聲下氣地說:「拜託你了,襄總管。」
他會答應自己留下來嗎?寶兒憂心忡忡地望著他。
「讓主子的臉上出現這種表情,對一個奴才來說,真是天大的罪惡。」他突然伸手揩去了她眼角的淚水說道。
寶兒欣喜地抬起頭,他這句話給了她希望。
「可是奴才不能答應您留下來。」
彷彿從高處直接摔落地面般,徹底粉碎的感受令人傍惶無助,寶兒立刻追問;「為什麼!」
「因為奴才已經沒辦法把您當主子看了。」說著,他突然扣住了她的雙臂,將她整個人摟入懷裡說:「一個好奴才是不該對主子這麼做的,但我卻無法不這麼做。」
被掠奪的雙唇,宛如被捲入狂風中的葉,失去掌控能力,只能隨風舞弄。
第六章
一瞬間,寶兒還不曉得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她雙眼睜得大大的,整個人都動彈不得,意識陷入慌亂的空白,比起第一次被吻還要來得震驚。上次他吻她,她還能將那當成是樁意外而忘了它,可是這回他清清楚楚地說了,他是出於想要吻她而吻她——
也就是說,他……喜歡上……她……了嗎?
這是騙人的吧?他哪有可能會喜歡上她?如果他真喜歡她,不是應該對她溫柔體貼、百依百順嗎?而且更加沒有理由說什麼要離開她,特別是挑這般艱辛的時期,當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說要走……普通人對自己中意的人絕不會如此殘酷的!所以這一定是他在誆她,想要嚇壞她,好讓她乖乖放他走。
想到這兒,寶兒頓生一股蠻力,奮力地掙開他的手臂,說:「夠了,你把我宋寶兒看成什麼了?要你這麼做,我才不會死皮賴臉嗎?」
襄茗樵錯愕地皺起眉。「小姐?」
「如果你討厭我討厭到要用這樣冰冷又沒有感情的吻來嚇退我,直說就好了,我也會覺悟,不再依賴你。我是宋家的主子,本來就不該依賴別人,我這回是徹底的懂了,多謝你的幫忙,我會在沒有你、也沒有爹爹的情況下,一個人努力撐起這個家,讓所有的人看的。」
不想掉淚的,可是淚水就是不受控制,寶兒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氣些什麼……了,說不知道是自欺欺人,她比誰都清楚這是懊惱的淚水。
她多麼地懊惱,直到他的這一吻,她才曉得為何自己總是如此在意他的一舉一動,以及他對自己的看法。明明是區區的奴才,自己卻老會忘記這一點,不由得和他有了較量的意識,想要他不再用看待無理取鬧大小姐的方式看待她。
這背後的種種,其實都是源自……
「討厭?嚇退?奴才心中根本沒有這麼想,小姐,請您轉回頭來。」
「不要。」誰要讓他更得意,她現在這種狼狽的樣子,她絕對不給他看!
「小姐!」
敵不過他握住自己雙肩的力氣,硬是被扳回了身子的寶兒,還是倔強地縮著下巴,將頭壓得低低的。不得已,襄茗樵只得伸手去扣住她的下巴,將她的小臉固定在自己的面前。
「你哭了?」
既然躲不掉,寶兒索性豁出去的說:「我是哭了,這樣你可以更得意了。去啊!走啊!去告訴所有的人說宋寶兒是個大笨蛋,被你玩弄在掌心,還為了你哭哭啼啼。走到什麼地方都好,快走到我看不到你的地方去,你這混帳!」
「您真是……」重重地歎了口氣,襄茗樵再一次地縮緊手臂,將她的身子攬入胸口說。「明知您任性,我還以為您多少會講點道理,可是您實在是……怎麼能如此蠻橫,連給我一點解釋的餘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