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他咬牙切齒。
「我不放。」她固執地抓著他肩膀,她的淚水已停,但看得出來,淚意仍在她眼眶中打轉。「接下來的話很重要,你一定要聽——你可以相信我。」
他瞇緊黑眸。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沉著聲音問:「你要我相信一個女人?」
「對。」她鄭重點頭。「縱使全天下女人都不可信任,但你還是可以相信一個人,我。」
「你憑什麼?」他譏諷地反問。「連生我的娘也做不到的事,我憑什麼相信你辦得到?」
「因為我心疼你。」她伸出抖個不停的手,抓著他,擱放在自個兒胸口。「你瞧清楚我,你覺得我像在騙你嗎?」
他確實瞧清楚了,包括她微抖的雙手還有她眸裡的疼惜。他忍不住懷疑,是什麼原因讓她變得這麼大膽?
隔著柔軟的衣衫,稍嫌急促的心音,仍在他掌下怦怦跳動。
他瞇緊眼,彷彿想將她看透似地審視她,終於在她眸底發現她沒刻意隱藏的秘密。
那是傾慕他的眼神。
他譏諷一笑。「你這是在告訴我,你喜歡我?」
就知她瞞不了多久。她抿緊嘴,勇敢地說出口。「是的。我心疼你,我喜歡你。」
她喜歡他?「哈!」尖刻一笑後,他突然握住她下巴,低頭撲向她唇。
他滿足了打從昨晚,就一直渴望做的事——親吻她。可是這個吻,卻不帶絲毫溫情。
這是懲罰。懲罰她竟敢說她喜歡他。
他舌尖猛地侵入翻攪,接至吮痛了她香舌——他以為粗暴的對待,便足以破壞她的妄念。
怎麼可能?一個連親生爹娘也不要的人。怎麼還會有人喜歡他!
「後悔了吧?」他唇辦輕滑過她細嫩的臉頰,停在她耳邊嘶聲潔問:「在我這麼對你之後,你還能說你喜歡我?」
「我喜歡你。」她重複道。「我喜歡你。不管你怎麼嚇我。怎麼努力想把我推開,我還是看得見那個不畏強權、善良體貼的你。」
他像聽了什麼大大笑話似。「我才幫了你一點忙,你就認為我善良體貼?」他沉下臉孔,用著令人膽寒的表情瞪著她。「你才認識我多久,就自以為很瞭解我?你錯了,不管你是怎麼想我、看待我,你都錯了。」
不管他怎麼努力詆毀自己,她眸子依子依舊那麼溫柔。
「我會證明的。」她綻出美麗的笑。「往後還有無以計數的時間讓我證明,我方才說的,並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隨口說說。」
這樣看著她眼睛,他發覺自己——幾乎想相信她了。
但下一刻,殘存在心裡的傷口又讓他戒備起來。
「少來惹我,我沒興趣陪你耍猴戲。」他用力將她推開,任她跌坐在地。
望著他氣沖沖離開的背影,她想,她是不是太莽撞了?才把場面開得這麼僵——她不應該那麼急的,應該再等幾天,找一個良辰吉時,再好好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可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聽聞他的過去,又見他那麼難過,她腦子便渾了,話就衝出口了。
好愁啊……她低頭揉揉額際,打小上過私塾也念過不少書的她,偏偏想不起哪本書上教過,要怎麼接近,一個心傷纍纍的男人。
「剛剛應該嚇到他了吧?」
恬兒和一般姑娘不同。她爹娘從不曾要求她做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來沒人阻攔過,所以她才會那麼大膽妄為,沒半點姑娘家的矜持。但她可以確定,她的話句句真心,絕沒半點虛假。
可他相信嗎?望著他剛才坐過的椅子,她歎一聲站起。瞧他反應,恐怕是不吧。
舔了舔嘴巴,唇角的微疼讓她想起,兩人剛剛做了什麼!
他的嘴,曾那麼近、那麼近地貼著她。
憶起方才一刻,熱辣的臊紅漫過她臉頰耳根。青澀的她,還不知道男人女人可以做這種事——雖然,嘴巴被他夸得有些疼,他舉動也不見丁點溫柔,但,心底還是歡喜的。
她原本已做好準備,得孤單撐持著酒窖,直到小磊長大接手——現在打算未變,只是眼睛望去的風景,跟過去不一樣了。
因為心底多了道身影,讓她可以思念,可以愛。
明天,她想起他早上的邀約,他說過明兒一早會帶她到江邊採買,現下兩人鬧得這麼僵,不知這個約定還算不算數?
要是哥哥還在就好了,至少可以跟哥哥商議,看怎麼突破這僵局——她又歎了一聲。
同在此刻,盛怒離開的寧獨齋並沒回房。他一走出庭院,隨即蹬上時家屋頂,仰躺著望著天上的彎月。
亂了。打自再踏進時家,一切都亂了。
捫心說,對於她奇突的舉動,他並沒他表現的那般驚詫,雖然認識她的時間不長,但她的不按牌理出牌,早在他預料之中——反正一般姑娘不會做的事,在她卻不是難題。
他肯定她的能耐。所謂巾幗不讓鬚眉,說的就是時恬兒。
一道聲音在他腦裡發問——既然你這麼瞭解她,剛才為何發那麼大脾氣,還不惜把人推倒?
他閉緊眼睛。
現在只剩他一個人。他終於可以承認,真正引發他怒氣的原因,並不是她說錯了什麼,而是,他的動心。
當她當著他的面道出那幾個字——她喜歡他,他頭個感覺到的不是嫌惡、煩躁,而是竊喜、是如願以償。
老天!他大手罩住雙眼呻吟。
一個口口聲聲說討厭女人的他。竟然會這麼想——如願以償!
他是不是腦袋燒壞了?
就這麼一閃神,他腦中再次浮現她甜潤嫣紅的小嘴,還有她盈盈落淚的雙眼。
他一向時厭女人掉淚,可說也奇怪,當淚珠自她眼角滾落。
頭個閃過他心頭的,不是厭惡,反而是憐惜。
他提醒自己別被騙了,女人不會無緣無故掉淚,肯定是另有所圖,才會把自己弄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就跟他娘一樣。
他永遠記得她把他賣給師父時掉的眼淚,看起來是那麼地淒楚可憐,彷彿她的狠心,是時不我予,絕非她刻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