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自己絕無僅有的好運,真是感激又感動,別人一生難遇到的,都叫我遇上了,簡直光想都要哭了……老天真是眷顧我呀!」從牙關擠話,撥開頭上被打結的白髮,抓下那顆狗蛋,表現親愛的拿臉頰用力搓牠,搓到牠小狗仔臉擠成一團嗚嗚叫也不放手。
「明天一早我就離開『沼綠古城』。」
「界賢者不等城主醒來再走嗎?」她放開手中的狗蛋,任牠在房中飛來飛去。
羅凱斯被魔法傷害的精元耗損太重,要真正清醒至少要七天,恢復也要半個月。
「等他醒來見了,是拍他的肩說幹得好,先人的臉讓你丟光了;還是說你讓祖先我失望透了!」堤懷半嘲諷似地問。
「再說,等他醒來見到我只會愧疚更重,還有蕾帕兒死後,也是他該面對的悲痛,身為一城之主,他已重傷『沼綠古城』,讓他自己好好走出來吧!」
「『鏡煙』不能救活城主夫人嗎?」界賢者似乎早認定蕾帕兒沒救了。
「那要真有『鏡煙』才行。」堤懷淡扯著唇。「數百年來,我不曾見過真正找到『鏡煙』的人,連花到底長什麼模樣都沒見過。整個北方大陸,無處不存在著『鏡煙』的傳說,多少人歷經了無數的困難,從各個險地找回所謂的『鏡煙』,卻不曾見到哪一個成功。」
「難道『鏡煙』根本不存在?」
「這也難說,人界上父和學院長對『境煙』的存在不曾有疑問,只是真的存在的話……」堤懷看向蘭飛,意有所指的慨然道:「畢竟是春之神留下的,也許要特別的人才能找到!」
此時床上的莫英東發出痛苦的低吟。
「怎麼回事?他體內的氣好像在翻騰!」蘭飛忙再檢視。
見到那張俊朗的面龐狂冒冷汗,面色瞬紅再轉青,唇色慘白到駭人,筋脈張牙舞爪般綻浮出皮膚,相當猙獰駭人!
「英東──怎麼會這樣?」再探他的額溫和頸脈,竟冰寒到凍人!「賢者大人!」蘭飛朝界賢者求救。
「他的靈氣本就特別,可能是高燒後引起氣血的紊亂,堡內有一種草藥應可穩定他的情況。」堤懷把玩手中的酒杯道。「傑可在這待了一段時間應該清楚草藥放在何處,讓他拿給你吧!」
蘭飛出去後,界賢者將手上的白角琉璃杯放到一旁的矮几上,杯身映出床上莫英東真實的模樣。
他來到床邊,腰間的佩劍已緩緩離鞘,神色沉肅,微瞇起的雙瞳透出殺氣。
「聖氣、浩氣盡為一身,卻又斂藏如此強大到直逼魔皇大公的魔氣,甚至能吸納『影魔』的氣息,無論你是誰,如此複雜的氣息,留你都不是明智之舉。」
就因吸取了魔氣和體內的浩氣相衝撞,因此他體內正在轉化這些氣好和平共存,若沒成功,就是裂體而亡!
值此非常時刻,「黑魍古魔」在北方到底有多大的勢力,再加上此人立場不明;萬一未來若被人利用,禍害將比逃掉的「鏡魅」還重,種種憂慮下,此人不能留。
就在堤懷要喚出術法言語,卻發現他體內另外透出的訊息,同時一旁的「日出之形」飛到他肩上,長音低鳴的微叫,像在堤懷耳邊說話。
「是嗎?」堤懷淺笑回應。
腰際長劍卻是猛地出鞘,對準莫英東胸口,像感覺到異樣,昏沉中的莫英東驀然睜開眼,驟見半空利刃疾來,他劇愕卻動彈不得的──眼睜睜看著長劍貫穿胸口!
痛苦在瞬即的瞠目中,隨即眸瞳一翻,整個面色罩上灰沉!
堤懷放手後,插在莫英東胸膛上的長劍緩緩化成粉沙灑下胸膛消失,回身拍過腰際,他的佩劍依然完好在身旁。
「就依你之意,留下他。」坐回椅上,再次拿起酒杯品飲的堤懷,對著飛到膝上,一雙烏黑小眼瞅著他看的「日出之形」道。
此時,床上的莫英東不再痛苦低吟,面色也漸漸恢復正常。
夜幕再次籠罩的「沼綠古城」,城外依舊勁風疾掃,但礙於之前的魔瘴陰霾,堤懷命令城中上下入夜後必須得燈火全燃,不讓城中有任何陰森。明亮,是唯一能在夜晚穩定人心,消除對黑暗的恐懼多疑。
因此哪怕城外狂風不斷,夜色暗沉到不見任何星月殘影,「沼綠古城」都一片明亮。
「喝了藥,臉色和呼吸好像都平穩多了。」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莫英東呼吸漸趨平穩,蘭飛鬆口氣。
傍晚端藥來就見他似乎好很多了,只是呼吸急促,界賢者竟在她端來的藥內倒下隨身攜帶的酒,病人豈能喝酒,蘭飛一度不願意讓他喝下,界賢者卻堅持扶起他讓蘭飛將藥餵下。
蘭飛將近床邊一條直柱狀的火爐加滿柴薪,再擰一條冷毛巾替莫英東換上,伸手探他的溫度時,卻被他的囈語怔住。
「姊姊……」
姊姊?蘭飛眨了眨眼,看著那因高燒而繃緊的面容,緊閉的睫扉顫動,似正處於夢中。
「你很生氣……可是……我不後悔這樣的選擇,雖然……永遠再也見不到你……」俊秀的眉皺緊又放開,喃喃低語著:「但我終於找到……只要能改變……」
清俊面龐在高燒中,滿頰緋紅,相較於平時瀟灑的耍皮德性,此刻看來像個依賴人的小孩,不禁讓蘭飛心中一動。
「仔細看清楚,你和冬的眉目倒有幾分相像。」蘭飛伸手拂開他額前落髮,英朗中略帶幾分清秀雅致,和翔倒是挺像的。
冬不愛靠近人,唯一只會主動靠近她;冬也很少生病,一旦真病了,更不容易讓人見到他的病容,連她也不能見。
只有一次,冬真的病到昏沉,蘭飛堅定不離開,他無力反抗的任她握住手,竟一臉安心的沉睡了。
當時,面對第一次像個小孩般依賴人的冬,蘭飛興味的看顧一整夜。
「父親……走後,只剩我們……兩人了……」
這幽悵的夢囈,觸動蘭飛心中的憂傷,看著手指上麟紋圖形的戒指,帶有父親魂魄,回歸靈界的「蝶迦羅」唯一留給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