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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當交迭的雙唇傳來鹹味,南若臨一頓,並未停下,只是給予最不掩飾的一切,低啞著在她耳旁道:「曉笙,你還在,好端端的還在。」麗眸睜大。

  他就為了這個嗎?為了告訴她:她的世界消失了,他的世界裡還有她。

  她走進去了,存在著,在他眼裡,在他臂彎中。

  紀曉笙還在。

  ……還在就好,還在就好。她看不見沒關係,看不見自己沒關係。

  所有人都還看得見她,他還陪著她,她也陪著他,這樣就好了,很好很好了。

  她當真哭了出來,耳邊低柔聲調一遍又一遍地哄。

  不知自己釀出了多少淚,只知道那些淚沒一滴逃過他薄唇沒一滴刺寒她頸子。

  第8章(1)

  往傅雲山路上,因為身旁男人穩穩地在,心安之下,紀曉笙也越來越能接受喪明。

  這日行到山腰,大伙找了個空地暫歇。

  「紅玉呢?」

  「我讓她去前頭借水了。」

  「啊,那……那……枴杖,把那支備用的枴杖給我吧。」

  「曉笙想做什麼?」

  她欲哭無淚,夾緊腿,快守不住了。「……解手……我要解手啦!」

  南若臨軒眉,見她慌張,撇頭微笑,把人帶到草堆。

  「你、你轉過去,不准看!」

  「我不看。」很君子地旋身迴避。

  她悲淒地撩裙蹲下,正想畢生面子毀於一旦,耳際竟聽到自己身子傳來「噗」的一聲。

  天啊!哪時不挑,竟在這當兒有便意!

  「可要草紙?」南若臨非常體貼地問。

  「……好,勞煩。」羞恥地伸長手,果然紙就塞來。嗚,她的裡外面子,嗚……

  回去時,她趴在他背上哭。

  他笑,笑得她都感覺到那胸腔震動。果然,她是個大笑話……

  「這也沒什麼,就與人要吃喝一樣,何況你身上每寸我都瞧過,何必還怕我看?」

  「不一樣啦!」最醜最臭的模樣啊!被最在意、最想美美被欣賞的人看光了,這樣她以後拿什麼臉面對?拿什麼姿態誘惑他?嗚……

  南若臨又笑,絲綢般的醇嗓慢道:「咱們所在之處,下頭有片淺坡,與三歧坡那兒挺像。坡上有觀音草、兔兒菜、紫牽牛,還有白蝶。在你右側,遠遠兩座山底的黃褐城鎮,是咱三天前歇腳的地方,再過去兩座山後隱而不見的,便是京城。」

  「咱們離京很遠了?」

  「離得越遠,回去日子越近。」越遠,她就越有希望。

  翌日,他們到傅雲山底,找常上山的獵戶指路,進霧村時路奇險,車過不了,馬不好控制,只能步行。

  起初紀曉笙讓南若臨牽著走,但隨著她被枝籐絆倒三次又險些踩著青蛇,他便再也不讓她沾地。背著她,他步履穩健踏過每顆石頭、每寸亂草,偶爾她會依他指示幫忙撥開樹葉,但大多時候,她都是閒散的那個。

  她下顎靠著他頸窩,往他脖子一抹,果然是汗濕。「還要多久才到?」

  「快了。」

  「你方才也這麼說,問十次,十次都這麼說……」

  他清脆笑開。「那是因為你不到一刻便問了十次。」

  哪有!她明明隔很久才問!

  「哥哥放我下來啦,休息一會兒再走。」

  「快到了。」南若臨以眼神示意獵戶繼續前行,再搖頭,讓鐵石連幫忙的機會都沒有。

  什麼都看不見,他又執意背負,紀曉笙只能無奈地待在他背上。

  一到霧村打聽,卻得知牛大夫已離開藥鋪,眼下住在更遠些的山裡。

  於是,她只好又心裡淌血地回他背上,繼續漫長如年的路途。

  牛大夫每年到傅雲山不為採藥,而是為了見女兒。

  一間茅草屋,屋後三兩棵綠竹,屋前一園菜圃,這便是牛大夫家。

  紅玉三敲門,屋裡傳來悶聲,許久才有人來開。

  應門姑娘拄著枴杖,年紀約莫十五,一身藍襖粉華裙,容貌秀巧,可惜光用眼角瞧人,看來頗難親近。

  「請問牛大夫可在?」南若臨瞅過那姑娘殘疾左腳,臉色未變。

  姑娘不回應,回身便要關門,忽地一個農夫打扮的老頭從綠林裡跑來,他渾身沾滿黃土,方纔正在耙地播種。

  「穗兒!怎麼啦?這幾位要做啥子?」

  那姑娘不吭氣,南若臨逕自提聲:「牛大夫?」

  「噯,俺姓牛,可俺不是大夫。」

  「牛大夫!您別不認啦!這幾位是我給帶上山的,您不認,他們可不會給我後續款子哩!」獵戶粗氣嚷嚷。「您乖點,下回我給您多送一隻兔子如何?」

  「穗兒愛吃兔肉……」怯怯看了看女兒,年輕姑娘卻瞪過客人,甩門進屋。「俺、俺還在外頭,你別落鎖啊!」

  「哥哥,牛大夫父女關係不好?」

  「咳,應當不至於。」

  牛大夫嘟嘴道:「俺、俺家穗兒雖然沒娘,但可乖巧,可……可敬愛俺了!」講著講著,竟騙不了自個兒,哽咽起來。

  「嗚嗚……俺今年回來來、前年回來、大前年回來,俺的穗兒都沒跟俺說半句話啊!嗚嗚……」

  「牛大夫是每年離家太久,讓穗兒姑娘寂寞嗎?要不然……唔,還是因為您讓穗兒姑娘沒了娘親,她才氣您?」

  「曉笙別胡思亂想,牛大夫豈會……呃……」南若臨溫儒臉皮抽了抽,因為牛大夫正賴坐地上嚎啕大哭。

  「嗚……相反!相反!是那女人讓穗兒沒了娘!她跑了!跑了!俺做了啥歹事?俺給她種草藥,給她養顏,給她補身子,她拿啥回報俺?跟個打獵的跑了!打獵的——」倏地,質樸的方臉扭曲,眼眸充血,霎時就往獵戶撲去。

  獵戶側身躲過,但臉上仍被抓出血痕,不甘地扭頭一啐,反手壓制住牛大夫。

  牛大夫淒厲猛嚎,狂扭暴轉,獵戶一時竟扣不住人,剛鬆手便又遭施暴。

  「鐵石!還做什麼!別傻看了!快來幫我分開他倆!」

  「啊……啊。」鐵石立刻加入戰局,兩手各揪一個,再朝極欲掙扎的牛大夫身上點麻穴,至於那獵戶,右耳已被咬得血肉模糊,哀嚎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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