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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唔……」春萼被樹葉窸窣的聲音驚醒,睜開眼睛,剛好看見月魄碧綠的眸子盯著自己,她眨眨眼,「為什麼看著我?」

  「看你睡得很好。」

  「你怎不睡?」

  「我不用睡。」

  「不用睡?為什麼?難道你一點都不累?」稍稍休息片刻,她的精神恢復大半。

  「我不累,所以不用睡。」百年來,他始終如此,大概能讓他安心入眠應該是前往天罪崖之後。

  春萼側了頭似是不解,她看了看月魄,「你是不是在害怕什麼?」

  一針見血的問題刺中月魄的心。

  「月魄,這裡是人間不是魔界,不會有人要殺你,你大可安心入睡。」

  「放心吧,我已經習慣這樣的日子,不睡也無妨。」他微笑想寬春萼的心。

  「可是你總會累吧?會累就要休息啊,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無論是妖魔還是神仙都需要休息,要不然你以為那些神仙為何頻頻閉目,因為祂們就是在養神啊。才剛過寅時,你睡一下吧。」如她的蓮王大人,就經常在養神,有時候一養就是好幾日。

  「春萼,我不……」

  「睡一下,我會陪著你,也會保護你,雖然我手無縛雞之力,可是好歹也是一名花仙,總是有些實力的,別怕。」她的口吻略帶了些堅持。

  她說要保護自己——月魄聞言並不覺得好笑,只覺得一股暖意不斷自胸口竄升,一個連小妖物都沒有辦法對付的花仙要保護他?

  月魄笑了。

  春萼誤以為月魄是在歧視自己,連忙鼓起腮幫子,雙手叉腰抗議。「月魄,你不要瞧不起我,好歹我也是蓮殿內能力最強的花仙,蓮王大人都稱讚我有資質呢!」只除了學習仙術一直受挫以外。

  「我不是笑你,只是覺得你真可愛。」

  「不是可愛,是要佩服我。好了,別多說,快點睡。」她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示意他過來。

  月魄仍在猶豫,春萼等不及乾脆一把抓住他拉了過來,若非怕她受到傷害,憑她那點抓雞都不行的力量怎可能拉得動月魄。

  「我真的不累。」即使閉上雙眼他也不可能入睡,何必多此一舉。

  春萼不再說話,目光直直瞅著他。

  縱使面對上百名的敵人也不會讓他退卻半步,他的意志向來比他所知的還要強硬,但遇到春萼,他便無法強勢起來,最後只能順著她的意思枕在她身旁閉眼假裝入睡。

  「對嘛!這樣才對,睡一下,明天起來精神會更好,啊,對了……」她一攤掌,一根翠綠笛子出現掌心之上。「蓮王大人要入睡之前總愛聽我吹笛子,今日我就破例吹給你聽,這原本只有蓮王大人才能聽見,要感恩喔!」她大言不慚地說。

  話語方落,低沉的旋律悠悠飄蕩在耳際,時而悠揚如朝陽、時而傷感似孤月。月魄不懂分辨好或壞,他只懂得春萼的笛音似勾動他內心的脆弱,喚醒他始終不願正視的痛。

  原以為只要忍耐便能捱過去,但有些事情即使過去了也不可能消逝,這是永遠都不可能抹去的,不停的殺戮、不盡的鮮血,滿身的疲憊已經讓他連呼吸都覺得沉重。

  回想百年的日子,他確實累了、倦了,只想找一個地方好好休息。

  即使不再醒來也無妨。

  春萼不敢停,也不能停,因為她看見月魄竟然落淚了。

  她不懂他為何要哭,明白自己不該問,於是,她只能不斷吹奏安撫他的心。

  是夜,笛音繚繞,未曾停歇。

  她的心,因他的淚而痛。

  第3章(1)

  月魄的淚如朝露,透明、無瑕,卻盛滿了無盡的傷痛,最後在金陽底下消逝無蹤。

  春萼怎麼也忘不了三日前的記憶。

  那夜,她不知自己吹了多久,只清楚自己受到月魄淚水的吸引,無可自拔地吹著笛子,希望能撫慰他的痛楚。

  她好想幫幫他,可是又不知怎麼做才好,真無奈啊。

  打她有記憶開始便沒有哭過,甚至不明白何謂淚水,蓮王大人說那是傷心到極點的一種發洩,未到傷心處,流出來的淚也只是一般的水,沒有絲毫感情,也就是說她根本不曾傷心才不會流淚。

  那,月魄為何會流淚?

  是否他曾經歷過令他痛心的事情?

  什麼樣的事情讓他這般痛苦?

  他的身上有太多的謎無法解開,她只清楚他是魔,要前往天罪崖贖罪,其餘一概不懂,儘管她想問,怕是也得不到答案。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眼睛——淚,究竟是什麼呢?

  是如同朝露那樣嗎?

  早晨的陽光一出現便消失無蹤?

  唉,她長長歎了口氣。

  「為何歎氣?」

  「沒什麼,只是在想一些小事情。」她難掩落寞。原來離開蓮殿,她還有太多事情不懂,莫怪蓮王大人要她出來開開眼界。

  月魄敏銳地察覺她的不愉快是來自他。「因為……我?」

  「對啊……」春萼沒有太多心機,直覺反應回答,等話說出了口才意識自己說錯,捂著嘴卻晚了一步,於是她很愧疚望著月魄,連忙解釋:「月魄,不是這樣的,不是因為你,其實、其實是我自己的緣故,是我好奇想弄清楚所有的事情,才會不停想,所以不關你的事情,我曉得你不跟我說肯定有你的理由,你不要理我。」

  春萼一副慌亂不希望自己誤會的模樣已經取悅了他,月魄淺淺含笑道:「春萼,你是我最重視的人,我怎可能不理你……」說到此處,他的神情驀地降溫幾分。「只要你想明白的,我一定會告訴你,不過有些事情不是不願跟你說而是不適合讓你知情,因為我只能用這個方法保護你。」

  假使日後她得知了真相對他產生厭惡,那也是往後的事情,他只想留住這短暫的片刻,其餘的他完全不敢妄想,能走一步算一步。

  月魄說了很多,她卻只聽見一句令她驚訝的話——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為何……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他們明明不過一面之緣,記得連交談也沒幾句,為何月魄對她卻好像很珍惜似的,令她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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