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男人猛地把她向後推開一些,不停搖晃她的身子,惹得她一陣頭暈目眩,根本還搞不清楚狀況,就又聽到他自顧自說了一長串。
男人見她不應聲,以為她真的受傷了,渾厚嗓音更難掩焦急,扭頭便吼,「阿虎,快去把西街尾那卸職老御醫叫來,若慢了半步,老子就把他頭頂上剩的那兩根毛全剃了!」
聞言,凌飛嫣知道自己若再不出聲,男人恐怕會做出更誇張的事來,她卯足了力喊道:「我沒事,你別費事叫大夫了!」
「你真的沒事?」男人還是不放心,蒲扇般的大掌握住她的肩頭,像是要再次確定似的,一雙眼緊張地瞧著她。
凌飛嫣輕輕地點點頭,慢慢將視線往上移,最先看到的是男子線條冷硬的下巴,青黑的點點須斑,顯然用心打理過,再往上看,高挺的鼻樑,炯亮有神的大眼,瞳孔黑亮的過分。
此時,男人那雙眼像燃著火焰,眨也不眨地緊盯著她。
她感到心頭猛地一震,認出男人的同時,胸口頓時瑟縮了一下。
「是你?」她不自覺輕咬紅唇,不明白剛才不小心的震撼,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記得我?」他毫不掩飾眸底的驚喜。
怎麼可能不記得!這男人高壯得驚人,還有他粗礦的長相及……
她再次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皺皺小鼻子,他的穿著還是這麼沒品味,一個大男人沒事穿什麼真絲大紅袍?他如此特別,她想忘都忘不掉——咦?不對!
她瞥了他一眼,再看看身後的陣仗,視線來回了好幾次,心中的疑慮越升越高。不、不、不會吧?
「聘禮隊伍是你的?」她的小嘴微啟,嬌媚的丹鳳眼警覺地瞇起,眼角的小紅痣嫵媚得勾走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的胸口頓時一窒,他的小女人可真美,美得他心蕩神馳,粗糙的指腹差點就要從了心中的慾念,在大庭廣眾下,輕薄那顆美麗的硃砂痣。
他如炬的視線讓她又羞又憤,忍不住嗔道:「問你話,怎麼不答?」
她可沒忘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壞印象,他是個野蠻人,為了妓女跟趙大忠爭風吃醋,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打人,她向來最不齒這種不用腦的男人了。
「你別惱,我答就是了。」他好怕她會討厭他,趕緊出聲。
「你先放開我。」凌飛嫣昂起下巴,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會無條件地順從她任何要求。
「還不放?」她不悅地瞪他一眼。
雖然捨不得佳人柔軟的嬌軀,但他還是乖乖地放手。
凌飛嫣一重獲自由,立刻退後,站到家人身旁,沒好氣地說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等他解釋清楚。
「在解釋之前,我要你記住我的名字,池青瀚,今年三十歲,尚未娶親……」
「你叫什麼、多大年紀、娶不娶親,都與我無關!」她突然不想聽他解釋了,因為她有預感,剛剛一晃而過的可怕疑慮,似乎會成真!
「怎麼沒關係?」他指著身後的聘禮隊伍,激動地辯駁,「隊伍是我的,是我池青瀚要訂下你凌飛嫣,你爹娘收了我的聘禮,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是我兒子的娘!我就是你一輩子的男人!」
「好!池爺好樣的!池爺果真是條漢子!」阿虎被主子的一番話感動得熱淚盈眶,帶頭吆喝。
手下們也有樣學樣跟著高喊:「池爺!池爺!池爺!」
凌飛嫣的耳朵快被這些粗人的吼聲給震聾了。
「誰、誰是你的人?不要亂說!」她被氣得小臉漲得通紅,「你這個瘋子!我根本不認識你,我、我不要聘禮,你走!」
失控的凌飛嫣早將平日的清冷高傲拋到九霄雲外,她氣沖沖地擋住隊伍,纖纖手指亂點,「你你你,還有你,把這些東西都給我抬回去!」
幾名大漢傻笑著搔搔頭,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不打算停下腳步。
她氣極了。好,不聽她的是吧?她親自動手總可以了吧?她走到一扇雕工精細的紅木鏤花描金屏風前,伸手就要推倒。
「別別別!這可是前朝古董!」她的指尖都沒沾到邊呢,凌譽書就焦急地衝上前用身子護住屏風,小心地用手摸了摸,摸到右下角的凸起處,工匠巧妙地把他的名字融入雕花中,只有識貨的人才懂。
「前朝聖手『鐵二郎』的作品,現在可是天價,千萬別衝動啊,閨女!」凌譽書只差沒跪下來替聖品磕頭求饒了。
拎起裙角,她小跑步衝到另一個聘禮前,氣都還沒喘呢,卻又有一道身影擋在她面前,就算忍不住微微面抖,但來人還是硬著頭皮,勇敢地迎接她掃過來的警告視線。
「不要!我喜歡這個妝奩,池爺拿聘禮明細給我瞧的時候,我就愛上了,現下一看,更是愛不釋手。」月娘癟著嘴,語氣委屈極了。「當年你外婆偏心,把我心愛的妝奩給姐姐做嫁妝,找了好多年都不見相同的,如今我我……我死活都不讓你退回去!」
凌飛嫣忍著怒氣,嘴角微微抽搐,隨意瞟了妝奩一眼。
黑漆嵌螺鈿,邊角還包金,蝶型的拎環精巧,正面還鑲著好大一塊赤玉,莫怪她娘會喜歡,就連她也心動了。
這個也不行,那就換下一個吧!
「不要呀,大姐,極品狼毫毛筆,我唸書用得著。」大弟慘叫一聲,抱著看中的禮品不放。
「大姐,我們總穿你的舊衣,瞧這綾羅綢緞多美,還有南洋紗,可是沿海來的好東西!」三個妹妹也跳出來扞衛。
幾個弟弟也連忙護著自己喜愛的東西,凌飛嫣不得不讓步,輪到最小的弟弟時,她已經無力和自家人對抗了。
「大、大姐!」小弟閃著可愛明亮的圓眼,嘟著紅嫩的小嘴,怯怯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我想吃肉肉,爹娘說池大哥送來好多肉肉,還有從海邊運來的海產,我都沒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