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魔女的騎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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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頁

 

  人類總是這樣,在他沒有注意時,就已經長大。

  他不懂愛情是什麼,但他見識過它的力量。

  說他不羨慕是騙人的。

  看著凱和那個垂死的男人,他沒再勸說,只摘下脖子上的碧璽墜子,握住她染血的另一隻手,將那墜子放到她手心裡。

  凱愣住,愕然的仰頭看著他。

  「如果你死了,他卻活下來,這一切就沒有意義了,你懂嗎?」

  凱握著墜子,只覺心緊喉縮,她點點頭。

  「一次修復一點,不要做得太明顯。」蘇裡亞覆握住她的手,垂眸淡淡警告她:「他若是好得太快,只會引人懷疑。」

  她再點頭。

  「使用它。」他瞧著她,鬆開了她的手,「我會再拿新的過來。」

  說著,他轉身朝門口走去。

  「蘇裡亞。」

  他停下腳步,回頭向她看去。

  凱含淚瞧著他,啞聲道。

  「謝謝你。」

  那向來冰冷淡漠的眼,在那瞬間,浮現了些許情緒。

  「他最好值得。」

  蘇裡亞淡淡說著,然後走了,替她合上了門。

  凱不知他為何會幫她,但此時此刻,她無法多想,只能回身查看波恩。

  她將那包著他身體的毛毯掀開,只見他的胸前有五道被熊爪刨抓出來的撕裂傷,那兒的皮肉翻開,鮮血直流,即便她將他的傷轉移了一部分到身上,他胸前的傷處仍深得能讓她清楚看見他斷裂的肋骨。

  她不敢相信雙眼所見,難以想像他傷得如此之重竟然還能守著一口氣。

  淚水又再次滾落,她握著那顆墜子,俯身垂首,伸手觸摸他胸前鮮血淋漓的傷處,深吸口氣,再次替他療傷。

  灼熱的痛楚驀然又再襲來,但他身上最嚴重的傷處開始停止流血,她的長髮飛揚起來。

  凱握緊了手中那塊冰冷的墜子,剎那間疼痛迅速從胸前流到右手,她能感覺到能量在碧璽和她的身體之間流動。

  她喘了一口氣,那塊碧璽瞬間就在她手中迸裂粉碎,化為沙石。

  他斷裂的骨頭開始癒合,她的則開始裂開。

  她知道再下去,她會昏過去,凱強迫自己停下來。

  就在這時,穆勒提著燒滾的水進來了,安德生也和村婦借到了針線,還找來了躐燭,她把針線用沸水燙過,在火塘的火光下,開始替他清洗縫合傷口。

  從頭到尾,他沒有掙扎過,若非還能感覺到他的心跳,還能感覺到他在呼吸,她絕對無法忍住用她與生俱來的能力替他療傷。

  那一夜,無比漫長。

  她挑出了他身上傷口中的每一顆石頭、每一粒沙,擦去他身上的血水,拿蘇裡亞進入森林,為她帶來她需要的藥草搗成泥,敷在他的傷處。

  人們在她身旁來來去去,為她提供乾淨的水與布,替她添加柴火、鱲燭,讓她能清洗照顧他。

  當她把能做的事都做完時,才發現那小小的窗子,已透出天光。

  然後,穆勒拿了一件亞麻衣裙給她。

  「夫人,你衣服上都是血,這是村子裡的婦人的,你要不嫌棄,就換上吧。」

  她沒有拒絕,只伸手接過,起身時,卻因為暈眩和疼痛差點昏倒,但蘇裡亞及時扶住了她,還順手塞了另一顆水晶給她。

  她用掉了它,才有辦法站直。

  男人們離開屋子,讓她更衣。

  她忍著痛把衣服脫掉,裂開的肋骨,讓她無法將手舉高,她大口的喘著氣,幾次痛得淚水直流,她沒有伸手去擦,反正沒人看到。

  在微弱的光線下,她拿清水把身上的血水擦掉,她知道,那些人以為她身上的血,是染上的,只是沾染到他身上的。

  幾乎每個接觸到他的人,都沾到了血,那讓她不需多加解釋,當她把胸前的血水抹去,她能看見那兒的傷沒有完全癒合,就像她的右腳一樣,它之後或許會造成問題,但那不是她現在需要煩惱的事。

  之後,她又花了一點力氣,才有辦法把衣服穿上。

  那亞麻衣裙十分寬鬆,但至少很乾淨。

  她回到他床邊,查看他的情況,他仍在呼吸,仍有心跳。

  她已拿乾淨的布將他的傷口都包紮起來,蓋上了另一件沒有染血的毛毯,那讓他的情況看來不再那麼可怕。

  緩緩的,她鑽進了他的毛毯裡,在他身邊側躺下,撫著他蒼白的臉,他被包紮起來的胸口,感覺他終於穩定下來的心跳。

  微光中,她能看見他的胡碴冒了出來,雙唇乾澀又蒼白,高挺的鼻子被撞斷了,臉上還有許多擦傷,但還是比之前好上太多了。

  「波恩……」情不自禁的,她將小手擱在他心上,在他耳畔悄聲告白:「我愛你……我不會離開你,請你也別丟下我……」

  半晌後,當蘇裡亞再開門,只看見她像只小貓一樣,小心的蜷縮在那男人身旁。

  她合著眼,雙唇和她的臉一樣蒼白,但她還活著,和那男人一樣。

  蘇裡亞靜靜的看著,安靜的退了出去,悄無聲息的把門再次合上。

  麥桿。

  陳舊的麥稈,混著泥土、洋蔥、發臭的羊毛酕,還有木頭燃燒的味道。那是他很熟悉的味道,從小聞著的氣味。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只有八歲,還在那棟他成長的屋子裡。

  他應該要起床了,起來幫忙砍柴、幫忙生火,然後去下田,否則又會是一頓好打——

  然後,他想起來那個男人已經將他趕了出去。

  他試圖睜眼,身體卻像是被一張蛛網,牢牢裹住,讓他難以動彈,而疼痛更是充滿了他全身上下,胸前的劇痛尤其為最,教他渾身冒汗,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張嘴想說話,卻也無法張開乾啞的嘴,他的嘴又乾又澀,活像被人用力塞滿了一把黃沙。

  就在他痛苦難當的那一瞬,一縷芳香徐來。

  驀地,一隻小手上了臉。

  那隻手一次又一次,溫柔的替他拭去臉上與身上的汗水,彷彿所有的痛楚手的主人都能察覺,都能瞭解。

  那隻手撫摸過的地方,疼痛都被抹去。

  他的身體忽冷忽熱,但那隻手一直都在,神奇的帶走了那陣陣的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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