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她平靜的問。
他從她沉靜的表情看不出她是不是生氣,只能誠實回答,「他們畢竟是我的好朋友,是該花點時間聊點現況,才不會讓彼此生疏了。」
「好,去吧。」她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聞言,沈雷跟抱著一堆瓶瓶罐罐的小雁倏地瞪大了眼。
甭提他們,就連祖紹威自己都怔忡,他以為她會斷然否決。
「對了,這給你。」她突然從袖口內拿出幾張銀票。
沈雷跟小雁幾乎連下巴都要掉了,少夫人得了失心瘋嗎?還給少爺銀票祖紹威手足無措的看著她交到自己手上的銀票,他身上的錢的確寥寥無幾,尤其是在買了潤膚膏後,只剩些零頭。
「這不是公帳的錢,是爹允賬房每月給我的薪俸,這是這個月先預支給我的,」她神情仍然平靜,「爹是個公私分明的人,說我這媳婦兒替大院做事也該領錢,再加上少夫人的月例,只是我有錢也沒時間花,都給你。」
聞言,他突然有些不想去了,用妻子的錢像話嗎?何況她是因家中事務太多,才沒時間花用……他深吸口氣,回身去拒絕,但他向來不善於拒絕,再加上好友七嘴八舌的勸說,最後,他還是被強拉上馬車離開。
黎亮亮凝睇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心裡的失望愈來愈濃,還添了更多的不甘。
第5章(2)
這一晚,他並沒有回來。
第二晚,他仍然沒有回來。
第三晚、第四晚、第五晚……第九晚,亦然。
夏日午後,滂沱大雨落下,急敲在屋瓦上的嘩啦啦聲驚醒了沉睡中的祖紹威。
他一臉困惑的坐起身來,揉揉額頭,覺得腦袋脹脹的,他蹙著眉頭,環視著這精緻的樓閣,突然,他注意到大床上除了自己外,還有兩個女人!
祖紹威瞪大了眼,看著一雙白嫩如青蔥的小手就貼靠在自己赤裸的大腿上,還有另一雙白嫩修長的雙腿從被褥裡露了出來。
他倒抽了口氣,強撐著宿醉引起的微微暈眩,伸出手拉開被褥,一見那兩個濃妝艷抹、身上僅著薄紗、衣不蔽體的花娘時,他想起來了,瞬間臉色丕變。
天啊,他到底喝了幾天酒他一直想要離開的,只是好友們一直勸酒,女人不分晝夜的黏靠在他身上,頻頻灌酒,他一次又一次的醉了,醉死的時間遠比清醒來得多……
糟了!黎亮亮!
他急急的跳下床,這才發現自己全身光溜溜的,「該死!」他低咒一聲,四處看了看,這才見到自己的衣服被塞在床底下。他彎身拉出,胡亂的穿上後,快步下樓,一見春水樓的紅色匾額就高掛在大廳正中央,他更想呻吟了,不知道他究竟在這裡待了幾天,此時是大白天,周圍靜悄悄的,連個人影也沒有。
就在這時,右方一門珠簾晃動了,一身紅衣的老鴇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走出來,「咦?祖少爺你醒了,你那一群朋友——」
「我在這裡幾天了?」他心急如焚的打斷她的話。
「十天了。」
老天!他臉色倏地一變,急著就想往外走。
「等等,祖少爺!」老鴇急急的追上他,拉住他的衣袖,再將懷裡的一迭銀票交到他手上,笑咪咪的道:「祖少爺你呀,真是討到一個好媳婦兒。」
他蹙眉,「那是什麼意思?妳又為何給我銀票?」
老鴇有些不好意思的揉著手中的紅絲帕,「祖少爺一大群人在我這裡吃喝好幾天,您給的銀票早就不夠用了,大甫爺就說了,派人去找少夫人拿錢,反正祖家大院的錢本來就是祖少爺的嘛。」
祖紹威一聽,伸手猛地揪住老鴇的衣襟,咬牙怒問:「妳找人去要了」
瘦小的老鴇被扯高,連地都踩不著,嚇得她大叫,眼眶都泛淚了,「祖……祖少爺,你那群朋友一天吃喝就要一萬兩啊,我這是花樓,又不是在做什麼救濟院,不找少夫人要怎麼行?」
他眼前一黑,頓覺一陣暈眩,「一天一萬兩?」
老鴇喘著氣兒,努力的想扯掉他的手,但他的手像鐵鉗似的揪得死緊,「是……是啊,少夫人知道後,一次給了十萬兩,說不夠再去要,若多了就讓……就讓祖少爺帶回去。」她說到後來全身都發抖了,瞧他一張俊顏黑似鍋底,好嚇人啊!
該死!該死!祖紹威大力的甩開她,她「砰」的一聲跌坐地上,眼淚早就滾滾落下。
他將銀票胡亂塞回衣襟內,大步推開門走了出去。
傾盆大雨不知在何時放晴了,天空又是一片動人的蔚藍,濕漉漉的街道上,熙來攘往的人車也不少,他一出現,立即引來人們的側目。
祖紹威墮落了十天,頭髮尚未梳理,身上又是酒味又是濃濃的胭脂味,又站在春水樓的台階上,樣子說有多糜爛就有多糜爛。
他看到那些不以為然的目光,急急的快步就跑,看到巷子就轉、街道就彎,能離春水樓多遠就有多遠,沒想到,這樣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左彎右轉,竟然讓他繞到了木雕老鋪子前。
「咦?祖少爺,你怎麼在這裡?少夫人呢?」一個驚喜的童稚聲響起。
祖紹威側身一看,原來是上回那個雕木馬的十一歲男孩,他先是興奮的奔向他,但又立即止步,皺眉捏鼻子,「祖少爺身上好臭喔。」
「呃……我忙了些事,所以……」看著這麼小就要掙錢養家的男童,再想到自己的紙醉金迷,他就羞愧得說不下去。
偏偏這會兒梁梅秀跟丫鬟從茶坊走了出來,一眼就瞧見他。
他倒抽了口涼氣,連忙背過身,希望她會像過去一樣,巴不得閃他遠遠的,但出乎意外的,他從眼角餘光發現,她竟主動的朝自己走來。
可他現在渾身酒味、衣服也皺巴巴的,頭髮也沒有梳理,他一點也不想讓她看到他此刻的狼狽不堪。
梁梅秀看著他的頭愈垂愈低、愈垂愈低,忍不住冷哼一聲,以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說:「幫我帶句話給你那可悲的妻子,公然說謊是沒用的,你祖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賀蘭城的每一個人都比她還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