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的抬頭看向她,多麼刻薄的一張臉啊,他之前怎麼會以為她很美?
「『真的很謝謝老天爺,給了我這麼棒的良人!』哼,在春水樓待上十天的男人很棒?」梁梅秀冷笑的模仿完當日黎亮亮說的話後,示意身後的丫鬟跟上前,主僕隨即離開。
祖紹威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獨自佇立街頭,回想當日的情景,愈想愈覺得自己好差勁。
他環視四周,發現看他的人不少,拋白眼的、搖頭的、嘲弄的,沒有一個臉色是好看的,這麼說不只梁梅秀,每個人都知道他在春水樓待上十天?
才想著,一陣急遽的馬蹄聲竄入耳中,他蹙眉轉向聲音來源處,就見幾輛馬車急奔而來,因為車速極快,路上人車都急急退讓、閃避。
「這幾天都這樣,也太囂張了!」
「我們能怎麼樣?那些人說了,他們是祖少爺的朋友,祖家的靠山可不少,皇親國戚、富商豪紳都跟他們有生意往來,誰敢得罪啊……」
祖紹威的身後傳來不悅的談話聲。
他正想回頭時,原本急駛而過的幾輛馬車突然停一下,由於馬伕急拉韁繩,一匹匹馬兒止蹄仰頭嘶鳴,險象環生,他才剛想著這些人真是不要命,拿馬匹的生命開玩笑,多名他熟識的友人竟已紛紛下車跑向他,關心的問:「紹威,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啊,我們是看你睡得正酣,才特別跑出春水樓,再去找些樂子要與你同樂啊。」許大甫笑嘻嘻的輕搥他肩膀,再指指前後的馬車。
他看了看,就見下來的竟還有一些不知從何處找來的花娘,她們環肥燕瘦、嬌媚動人,但他很開心嗎?沒有!他眼內冒著怒火,事實上活到現在,就他的記憶裡,他從來都沒有這麼火大過!
難怪每個人都知道他在哪裡混、做了什麼荒唐事,用鄙夷不屑的目光看著他!祖紹威瞇起黑眸,胸臆間湧起洶湧的怒氣。
「怎麼了?」每個人都察覺到他不對勁。
他冷眼看著這些笑容滿面卻過著荒淫放縱生活的「好朋友」,再想著黎亮亮這段日子帶他經歷的一切,那些辛勤工作的老老小小……
他錯了,大錯特錯!眼前這些人好吃懶做,全都是為了錢來迎合他、討好他,甚至還利用他的身份,在外頭作威作福。
「紹威,你到底怎麼了?」許大甫吶吶的問,表情不太自在。
他冷峻的黑眸緩緩的掃過這些所謂的朋友,每個人被這眼光一掃,頭皮發毛、有的還起了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嚥了口口水。
「夠了!」他突然開了口。
沒人聽懂他在說什麼,只是他們與他相識多年,這還是首次在這張俊臉上見到這麼冷漠的神態,嚇得眾人不敢再多問。
祖紹威轉身就往另一條街上走去,多名友人面面相覷,再看向那似乎冒著火的高挺背影,他們好似明白「夠了」的意思,他要與他們斷絕往來!
祖紹威走了一段路後,悶悶的雇了輛馬車,心事重重的返回祖家大院。
「回來了!少夫人,少爺他回來了。」
當祖家門房衝進廳堂大聲通報時,黎亮亮正巧要與小雁出門談生意,同一時間,祖紹威已走了進來,兩人的眼神頓時對上。
祖紹威臉上滿是自責,知道自己一定讓她失望透了,「我有話跟妳說。」他覺得自己很不應該,也有必要讓她明白他的愧疚與反省,「這需要一些時間。」
黎亮亮深吸一口氣,低聲交代小雁一些話,小雁明白的點點頭,在看向他時,忍不住噘高了唇,隱隱透出對他的小小不滿隨即離開了。
黎亮亮看向一直靜靜站立在一旁的沈雷,他臉上也寫滿對自家少爺的不滿,因為賀蘭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他這幾天去了哪裡。
她嚥下到口的輕歎,再看向一身狼狽的祖紹威,說道:「你臉上的傷好了。」這男人即使狼狽,也不損他的好皮相。
祖紹威羞愧的別開臉,怎麼也沒想到他跟她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我已讓小雁去幫我跟約好的客人說一聲,改明天再談,所以,你有一天的時間可以跟我說。」
她又說。
他一愣,隨即用力的點點頭,「謝謝。」
她搖搖頭,「沈雷,先伺候少爺梳洗吧。」
「是,少夫人!」
祖紹威也知道自己有多邋遢,從進門至今,沈雷、小雁,還有其他奴僕們的表情都隱隱透著指責……不,或許他們並沒有,而是他罪惡感太深,自己多想。
「我在書房等你。」黎亮亮說。
祖紹威點點頭,轉往東大院。
沈雷向黎亮亮行個禮後,即帶著怨恨的神情陪主子回院落,再替他梳洗更衣,總算讓主子全身散發的是清爽氣息而非脂粉味,正要開口——
「行了!」知道他要說什麼,祖紹威沒讓沈雷有機會碎念他的荒唐,他急急的要去書房跟黎亮亮解釋,他不是不想回來,而是被灌醉、睡死了。
沒想到就在此時,多日未見的何一平再度登門,而且開門見山的接受黎亮亮提出的價錢,雖然還扯了一大堆不想千里迢迢過來又無功而返、祖家大院的馬匹備受外界推崇,即使價格貴了些,但看在跟祖老爺的舊交情上,也得賣他個面子之類的話,但總歸是談成了。
黎亮亮很快請來副總管撰寫一份雙方都滿意的合約,簽名後,付了錢,合約各留一份,也因為這筆交易已延宕多日,何一平迅速再點一次將出貨給他的母馬後,他帶來的多名家丁就牽著馬走了。
一陣忙碌下來,時間已近傍晚,黎亮亮邀何一平一起用膳,他拒絕了,「老夫在賀蘭城延誤太多時間,就此告辭了。」
其實,他真正要說的是,做生意比的是耐心,但他顯然輸給她了。
「請等一等,何大爺,我的夫君在欣喜這筆交易成功之餘,總覺得讓您老來回奔波,甚為歉疚,於是,我建議夫君退回五百兩銀,他也慨然應允,算是感謝你給我這新嫁娘做成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