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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那、那你可以帶上我嗎? 」到哪裡都好,要不是遇上這事,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沒辦法獨自生活了,她突然好怕沒有依歸的日子,那種恐懼無助是會噬人的。

  「你放得下燕行嗎?」蘇媚一針見血,「往後的日子,對我來說像蛋白一樣混沌,我無法保證你有吃有穿,你要跟我吃苦,我無所謂,只是你捨得燕行嗎?你整個心都在他身上了,你要跟我走,除非你把心收回來才能走得乾脆不是?」

  「我……」她無法反駁,總不可能把阿行都帶上,「那、那這筆錢夠頂得上這家店嗎?」

  「你燒壞腦子了嗎?以你現在的才能,連豆腐塊都頂不起。」蘇媚忍不住戳她幾下腦袋瓜,「這筆錢夠你買下城西那塊地,其餘的就靠你自己努力了,還有,我跟船家打聽過了,燕行個性雖然清冷,卻時常扶貧助弱,是個古道熱腸的年輕人,有他照看你,我也比較放心。」

  「老闆……你一定要走嗎?」她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以撐起「鳳來客棧」,眼看她待了六年的地方就要保不住了,心裡的痛就像萬根針在扎,沒一刻停歇,惱人的疼讓她眼眶幾度發熱。

  「我心意已決,你勸不動我的。」蘇媚整了整泥娃頰邊的亂髮。她也傷懷呀,可不邁出這步,她永遠也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她都已經二十五了,沒多少時間浪費。「好啦,別難過了,我去廟裡求了個護身符給你,裡頭有一支籤,我在背後寫了廟祝解籤的內文,不過天機不可洩漏,等你日子真的過不下去再打開瞧瞧,多少幫得上你的忙。」

  「嗯,謝謝老闆。」泥娃聽得迷迷糊糊的,但是這護身符是老闆特地求來給她的,本身意義非凡,便立刻掛上脖子,收進衣袖裡,問道:「你何時啟程呢?」

  「今天下年。」

  「這麼快?」她還來不及適應就要送老闆離開了?

  「嗯,別擔心,你還是可以住在這裡,我還沒賣。」她有考慮到泥娃的情形。

  「是嗎?」不管發生什麼事,她只能被動地接受消息,何時她才有主導的能力?

  泥娃像漂泊在湖面上的船,隨波擺盪,無法拿定方向,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燕行,要是現在他就在身邊,或許她不會這般慌亂。

  待老闆離開,她一定要到相思樹下找阿行,不然她自己一個人鐵定撐不住。

  為何她的世界一再傾倒?為什麼別人安定如此容易,她要安定比登天還難?

  為什麼?!

  第4章(2)

  燕行盤坐在相思樹下,以往縛在樹根的渡船早已不見蹤影。

  三日前,他命理召先行駛船離去,以錯開回門時日,避免夙山起疑,亦一併帶走他留在潛龍鎮的借口。

  渡船無船,如炊飯無米,難為。

  他在等,等泥娃到來。

  「阿行!」泥娃遠遠瞧見他盤坐的身影,一路揮手,一路提裙奔了過來,「阿行,我——你的渡船呢?怎麼不見了? 」

  燕行整袍起身,欲語還休,不知如何開口,看著泥娃滿臉不解的模樣,心中不忍己成濃霧,籠罩著他。

  「阿行,你怎麼了……」欲言又止的模樣惹得泥娃內心忐忑不己,直覺不是什麼好事。

  「我要離開了。」該說的還是要說,泥娃難過只是一時,有「鳳來客棧」的老闆照顧,不久必定能重展笑靨。

  「為什麼?連你都要走?」她知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不管彼此間多親密友好,總有一天都會面臨分別的難關,可究竟為什麼,老天爺總要開她玩笑,讓她以為已經好轉的生活一夕之間烏雲罩頂,不見天日,難道她連這一點點小小的幸福都沒有資格握在手中嗎?

  泥娃倒退三步,不自主地搖頭,曾以為她已經是落地生根的蒲公英,原來不過是株落進石洞內的浮萍,風一吹,又被打回原形。

  她知道自己份量不重,所以別人作任何決定,從來沒有將她納入考慮,她一心以為只要對別人好,別人就會同等重視她,其實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樣,為什麼她就是學不會什麼叫認命呀!

  「你既然決定要離開,不是我三言兩語能慰留下來的,但我能知道你要離開的原因嗎?」泥娃絞著手,逼自己笑著送他離開。

  她從不奢望眼淚會留下任何人的腳步,這份單相思的心情即便萌芽再高,她都必須狠心斬除,只是她想弄個明白,究竟燕行眼前有何目標,能讓他在龍虎會結束尚不足一天,就決意離開,更別說這幾天她完全不見他有這種想法。

  燕行定定地望著她,她的笑容像是一把絕美的利刃,想劃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他又何嘗不知此刻的她內心有多麼疼痛。

  因為,他也痛。

  「你還記得賞螢那夜,渡船上那兩名青玉門人嗎? 」

  「當然記得,才不久前的事。」找掌門找到這座潛龍小鎮。

  「我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你?你就是夙劍?!堂堂一名掌門,怎麼會到這裡渡船? 」接替鴻渡位置的人?堂堂一門掌門,怎麼會來潛龍鎮這小又不起眼的地方擺渡?泥娃驚訝不在話下,她怎麼跟青玉門的掌門如此有緣,接連讓她碰上兩個?

  偏偏有緣五分,全是曇花一現的匆匆過客。

  「我星為了贖罪,為了師父,為了師叔,還有為了不幸被我逼死的姑娘——寒傲梅。」燕行望向波光灩灩的湖面,狀似沉思,此事不足為外人所道,但對她,不需有此隱瞞,「我初任掌門之際,一心只想為慘死的師父報仇,剛愎自用,行事魯莽,根本不聽勸戒,師叔跟我說了不下一次,寒姑娘行兇另有隱情,但我堅決不信,不僅親率弟子追捕,累得寒姑娘渾身是傷,最後跌入水潭內含冤身亡,更累得師叔背負罵名,成為門派罪人,被幽禁於門派後山五年……寒姑娘跌落的水湮名為潛龍,所以我才決定留在這裡,渡人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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