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此事不能坐視不理。」
昏暗不明的內室走出一名身穿寶藍色直裰衣袍的年輕男子,頭戴綸巾,手拿折扇,一身的文人氣息。
「喔!那你說我們該怎麼管?」長子沒死,一切的計劃就成了泡影,當然要重新做一番安排。
趙逸風身長面白,眉目清疏,臉稍長,顯得寡恩。「把大嫂和小侄子、小侄女接回府吧!」
「你說什麼?!」她目光一冷。好不容易才尋了個錯處把人弄出去,她打算今生今世再也不要碰面,籌謀多時才成的事,他居然要她自毀長城。
「娘,你還看不出來嗎?這件事有人在後頭推波助瀾,目的就是要讓長房一家回趙府。」他看得出隱在輿論之後的手段,沒有人暗中策劃,不會激起這麼大的反應。
「你是指趙逸塵?」他一回來就沒好事,老爺眼中只有他一人,再無他們母子。
趙逸風擰著眉,面無舒色。「娘不覺得巧合嗎?原本什麼事也沒有,爹正打算在我中舉後放手,將家業慢慢交到我手中,但是他的出現推翻了這一切,好像我們在為人作嫁,剛得到手的又要還回去。」
他可不想一輩子背著繼室嫡次子的身份,永遠矮人一截。
心大不是不好,但趙逸風更貪,他貪兄長元配兒子的地位,想和兄長交換出身,兩人短短四歲的差距,兄長憑什麼擁有最好的,行商、學業樣樣比他出色,他必須在後頭苦苦追趕,一次又一次的落敗,勉強摸到一點邊,可他做得再好,受人注目的還是他趙逸塵。
只因他是元配所出的嫡長子嗎?
「都幾年了,他還想翻出什麼風浪。」謝氏不屑的輕嗤。
趙府上下掌控在她手裡,一個長年不在家的長子想扳倒她太難了,她的手無所不在,伸遍全府。
「娘,不要低估你的對手,這回不是讓我們栽了個大跟頭了嗎?若是大哥再找出當年為大嫂診脈的大夫出來作證,那你的名聲就毀了。」同時也會連累他們夫妻倆。
謝氏扶著茶盅欲飲的手一頓。「沒別的辦法嗎?」一想到長媳愁眉苦臉的寡婦相,她心裡滿是不舒服。
「如今還有別條路好走嗎?人家就是要逼著我們低頭,就像當初咱們毫不給退路地逼走懷著身孕的大嫂。」明著打臉的報復,有誰看不出來,全城的百姓就等著看他們笑話。
「那賤種明明都死透了還活過來糟蹋我,簡直跟他娘一樣陰魂不散。」死活都要折磨她。
「娘,小聲點,別讓人聽見。」這府裡還有幹了幾十年的老僕,他們的一生全給了趙家人,而這個趙家人不一定是他。
她輕哼了兩聲,以低頭品茶掩去臉上的不快。「一會兒你帶了禮,把長房一家人接回來,老窩在莊子上成何體統。」
「娘,恐怕我的份量不夠。」大哥不會給他這個面子。
「難道要我親自去請?」她面上的不豫如野火般燎開,握著茶盅的手幾乎要將盅身捏碎。
趙逸風抿著唇,一臉冷意。「不是你去,他們肯罷休?」
不過謝氏母子都猜錯了,這場鬧得滿城風雨的流言不是趙逸塵主導,而是另有他人,就是要打得他們猝不及防,只有挨打的分。
第八章 謝氏登門被打臉(1)
「你散出去的?」
用完早膳,皇甫婉容正繞著莊子高牆走一圈消食,冷不防身邊冒出一句低沉的男聲,還沒習慣生活中多了一個丈夫的她有片刻怔忡,她抬頭看雲,又低頭瞧生機蓬勃的小花草。
去年栽的果樹已結果了,雖然量不多,但也是成活了,多施些肥,再照顧個兩年,便能結實纍纍。
歲月靜好,秋高氣爽,等這批貨進關,又可過個好年,她耳邊彷彿聽見成箱成箱的金條銀錠落袋。
什麼都很好,只除了那個破壞她好心情的男人。
「你打算一輩子都不理我,當我是你養的花花草草般漠視嗎?」身形筆直的趙逸塵面上淡然無波,但眼底藏著悠悠蕩蕩的笑意。
有主見又難馴的女人,得費點心思來哄。
嗡嗡嗡的聲音吵個不停,讓人想安靜一會兒都不行。「沒瞧見我吃撐了,胃脹,不想開口。」
「要不要我幫你揉揉,散點脹氣。」夫妻本一體,不分彼此,妻子受罪,夫婿感同身受。
「停,不許過來,你給我站在那裡說話就成。」神冷唇薄,本該是冷情之人,怎麼就……無賴一個。
想起夜裡的動靜,面皮薄的皇甫婉容頓感面頰發熱,她沒好氣的美目一睞,惱怒中帶了一股難言的羞意。
「離得遠了怎好說些細碎話,你想讓丫頭們聽見我們昨晚鬧的閨房私密?」雅致如畫的面容如同冬天未融的冰稜,凝重地沒有笑容,叫人看了生懼,可那壓低的輕柔卻十足的不要臉,像極了愛裝小老頭的雋哥兒。
表裡不一。
「你……你能不能正經點,好好的說兩句不臊人的話。」她的臉又熱又燙,粉粉酡酡的,像喝了微醺的桃花釀。
趙逸塵目光一柔的走近。「那就說些你想聽的正經話,城裡那些流言是你瞞著我讓周叔做的事?」
主子說著話,調教有成的丫頭明煙、明霞自覺的退開,走到聽不見兩人交談的花牆下。
而可憐的淺草還陷在一堆帳冊中脫不了身,每日兩眼一睜開全是數字,走著、走著、睡著都算盤不離身,叫苦連天。
「成果斐然,不是嗎?」立竿見影。
「怎麼想到用這招,夠損的。」趙府那邊八成亂成一鍋粥,為著傳言而大亂陣腳,無法道說分明。
這便是背黑鍋了,即使傳言有九成真,剩的那一成假他們也辯駁不了,還是得受著。
臉上熱氣稍退的皇甫婉容撥開撫頰的大手,橫眉一瞪,「你總要回去的,讓人來說和灰溜溜地入府是兩碼子事,我不能讓我兒子的父親任人擺佈,起碼也要風光一回。」
「你跟我回去。」他不會放下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