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義母。」自從義父傷重不醒,虎子稚氣的小臉,笑容也跟著少了很多。
他明白義母很傷心,自己更加乖巧認真的讀書。練武的事也沒落下,清晨醒來便先跟著府中的侍衛練一個時辰的武藝,下午再練一個時辰。
花蘿摸摸他的頭,柔聲道:「你不要擔心,你義父一定會醒來。」這話既是說給虎子聽,也是說給她自個兒聽。她相信他一定會再醒過來,無論要花上多少的時間,她都會等他。
虎子用力的頭點。「嗯。」
在他離開後,花蘿拿著巾子替白千量擦臉擦手,一邊同他閒話家常,「風流成性的九皇弟先前看上了一個姑娘,死活要娶她為皇子妃,可偏偏她只是個農家女,身份不相稱,人家姑娘也不願高攀,躲著九皇弟不願見他,可九皇弟緊追不捨,你道後來怎麼樣了嗎?」
她輕笑一聲,又逕自續道:「後來太子為了成全九皇弟的一片癡心,讓國舅爺認那姑娘為義女,這下一來兩人身份就相配了,下個月兩人便要成親。對了,紅衣也要嫁人了,她要嫁的是你當時為她找來的那些侍衛裡的其中一人,本來這婚事早該辦了,不過因為你受傷又貪睡,才拖到這會兒。」
替他擦好了臉,她接著拿起剪子,為他修剪指甲。
「父皇先前為了治頭疾,服下不少長陵天師煉製的丹藥,沒想到那些丹藥裡頭竟摻了少許的毒藥,長陵天師便是利用那些毒藥暫時克制住了父皇的頭痛,可那些毒藥卻因此積在父皇的體內,如今父皇的龍體已積毒難愈,病重得無法上朝,現下朝廷是由太子攝政監國,雖然國事繁忙,太子昨日仍抽空過來探望王爺,我瞧他都清瘦不少,九皇弟昨日與太子一塊前來時,還說希望他成親那日,你能醒過來,高高興興的出席喜宴。」
說到這兒,她再也忍不住哽咽了,一雙美眸蓄積著淚水。
大白搖著尾巴走過來,在她腳邊蹭了蹭,似是在安慰她。
花蘿仰起下顎,逼回在眼眶裡打轉的淚珠。她不敢哭,她怕這一哭,便會沒完沒了。
沒有人知道陷入沉眠中的白千量正作著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這一夢就是四年。
在那個夢境裡,他並沒有與花蘿相認,花蘿的性子也沒有改變,雲姍姍也未失寵。
在第四年父皇準備移駕避暑行宮時,因為皇后的要求,除了鮑淑儀和雲姍姍,他帶了一直不受他待見的花蘿同去。
有一日,他離開行宮去辦事,九弟興匆匆找來。「八哥,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八哥,我找到了當年救你的那個人。」
「她在哪裡?」他驚訝的急切追問。
「你絕對猜不到,你這幾年來一直在找的那人在哪裡。」白千熙故意賣關子。
他心急的催促,「你快說,她究竟在哪裡?」
白千熙得意的抬眉,公佈答案,「她就是花太傅的嫡長孫女。」
他一愣。「花太傅的嫡長孫女……那不就是花蘿嗎?」他沉下臉,不悅的斥道:「千熙,你這是在耍弄八哥嗎?」
白千熙馬上喊冤,「我怎麼敢耍弄八哥,我說的事是千真萬確,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我前幾日上花太傅那裡,結果要走時,聽見花家的馬伕同幾個小廝在說話,那幾個小廝提起城東鬧鬼的事,那馬伕聽著,也說起幾年前疑似撞鬼的事。」
聽到這兒,他面露不耐的說:「那馬伕撞鬼與這事有何干係?你別盡東拉西扯的。」
「欸,這干係可大了!八哥,你可知道那馬伕嘴裡說的鬼,指的是何人?」白千熙不等他回答,便指著他的鼻子說道:「那人就是八哥你。九年前那馬伕載著花蘿去探望她外祖回來時,花蘿因內急,跑去嘉陵河邊想找隱蔽的地方解決,沒想到卻在嘉陵河中意外救起了一人,她扶不動他,遂跑回來找那馬伕過去幫忙,誰想到他們過去時,那人竟不見蹤影,四下找都找不到人,那馬伕不禁懷疑花蘿救的也許不是人,而是鬼。」
聽畢,他怔愣住了。「可是花蘿嘴邊並沒有痣。」
白千熙回道:「說不定是你當時眼花看錯了,這件事可是我親耳聽那馬伕所說的,又反覆詢問求證過,且算算時間和地點,還有花蘿的年紀,都與你說的那人完全相符,定是她沒錯。」
仔細回想此事,他不得不相信了九弟的話,正要趕回去見花蘿時,行宮那裡有人前來報信——
「稟王爺,王妃跳崖自盡,已身亡。」
他被這個消息給驚得整個人震住了。
他前一刻才剛從九弟那裡得知花蘿就是當年救了他的那名少女,下一瞬卻聽聞了她的死訊,而且還是跳崖自盡?!
這四個字竄入他耳裡,猶如晴天霹靂,他想起這四年來他對她的冷待,彷彿有人拿著大錘子重重捶打著他的胸口,他面無血色,不敢相信她就這樣死了,鐵青著臉趕回行宮。
當親眼看見她那張摔得面目全非的面容,他的心口宛如裂開了一個大洞。
想到這些年來心心唸唸的人竟一直待在他身邊,他卻渾然未覺,還因為傷她太深,間接害死了她,他悲慟懊悔的呼喊著她的名字,搖晃著她,想喚醒她,可即使再多的悔恨,也喚不回已氣絕身亡的她。
就在他絕望之際,他想起他得到的那面百年好合璧,他連忙從衣襟將玉璧拿出來,祈求著能讓花蘿復活。
瞬間,那塊玉璧綻放出一束毫光,穿透屋牆朝外頭射去……
六月初一,烈日高懸,蟬鳴唧唧。
白千照在登基前一日,特地前來看探望八皇弟。
看著沉睡將近四年仍然沒有轉醒的八弟,他歎息一聲,對八弟說道:「八弟,父皇已駕崩,明日皇兄即將登基為帝,皇兄真希望你能清醒過來,出席皇兄的登基大典。」
白千量緊闔的雙眼,依然沒有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