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後,他接過那身衣裳,轉身走進屋裡,冷黑的雙眸不自覺隱隱透出一抹暖意。
朱涓站在原地等他試穿衣裳時,發現大花它們不知何時來到她腳邊,她蹲下身撫摸著它們。「我今日來得早了些,還沒來得及替你們準備早膳,晚點再拿過來,乖喔!」說完,她霍地明白為何先前大花它們會有些懼怕石大哥,定是在他身上嗅到了屬於獅子的氣味,才不敢接近他。
她雖然對於方纔所見那一幕感到震撼,但此刻留在她心上的不是驚駭,而是滿滿的疼惜,她想,他背負著這樣不可告人的秘密,必定很痛苦。
但她想不通石大哥明明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變成獅子呢,他又不是妖怪,噫,等等,難不成他真是妖怪?可就算他是妖怪,她也不怕他,因為他是個好妖怪,他不吃人不咬人,還幫了她,不像有些人,外表看著是人,卻有一顆野獸的心,就像杜梅虹,她想她的心肝定然是黑色的,又壞又毒。
越想,朱涓對他越是心疼,想著待會兒他試穿好衣裳出來後,她定要告訴他,不管他是人還是妖怪,只要他不嫌棄她是個丫鬟,她願意交他這個朋友。
但等了好半晌,他卻遲遲不出來,她忍不住進去瞧瞧是怎麼回事。
進了屋裡,她見他已經換上她為他做的新衣裳,她欣喜的想走上前看看有沒有不合身之處,來到他跟前,她才發現世子也在,她連忙朝他曲膝行禮。「奴婢見過世子。」
岑佩南瞟她一眼。「你這丫頭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
昨夜皇上命人傳了話,說鍾天師帶著解咒的方法回到了京城,要墨瑛熙今日進宮一趟,在這重要的時刻,他無論如何也想陪在好友身旁,親眼看著鍾天師為好友解咒,因此他才會起了個大早從岑國公府過來,要陪好友一塊兒進宮。
「奴婢是來……」朱涓悄悄瞅了石大哥一眼,不敢說出她是特地送自個兒做的衣裳來給他。
墨瑛熙接腔道:「她是來看貓的,走吧。」
岑佩南也沒再追問,卻指著他身上這身灰藍色的衣袍問道:「你要穿著這身衣裳進宮嗎?」
「不是去上朝,是去見鍾天師,無妨。」墨瑛熙雖受封鎮國將軍,但同時也是西南主帥,這趟回來算是私事,無須上朝,只有在皇上召見時才進宮。
見他說完便逕自朝外走,岑佩南連忙追上去。「哎,你等等我。」
朱涓看著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隱隱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石大哥對世子的態度怎麼有些無禮,接著她再想起世子回王府後,對外說他養了頭獅子,還為了那頭獅子住到最偏僻的偏院來,這意味著世子是知道石大哥變身的秘密,還為了替他隱瞞,放棄原先的院子不住,至少表示世子很是重視石大哥。
她先前以為石大哥是世子的護衛隨從,可此時她發覺她可能猜錯了,石大哥的身份應當更高,也許是世子在軍中的親信,類似副將之類的。
不過石大哥的身份如何她一點也不在意,她高興的是,他竟肯穿著她為他做的衣裳進宮,這是不是表示他很喜歡她做的那身衣裳?
這麼一想,朱涓不禁笑逐顏開,心田彷彿開出了朵花,就連回到廚房,笑意都還止不住。
曦和宮內一處靜室裡,白眉白鬚的鍾天師坐在蒲團上,徐徐說道:「墨將軍所中的惡咒,乃是身為列嶼國巫女的鈴輔公主,以自身性命為祭,親自施下的詛咒,這次老夫暗中前往列嶼國查訪,終於探尋到一個解咒的方法,但要解咒,須以公主的鮮血畫咒才能解開,可惜公主早已亡故,如今要取她的血是萬不可能。」
岑佩南有些等不及的追問:「既然拿不到那公主的血,您究竟打算用什麼方法替將軍解咒?」
「岑公子莫急,老夫花了兩年的時間,終於找到了一樣東西,也許有辦法能取代公主的鮮血。」
「是什麼?」岑佩南著急的又問。
「是公主的頭髮,自古便有一說,發乃血之餘……」
鍾天師還未說完,岑佩南便驚訝的指著他。「難不成天師您跑去偷掘了公主的墓,剪了她屍骸上的頭髮?!」
鍾天師捋著下顎的白鬍子,有些尷尬的解釋道:「如此做是冒犯了公主的屍身,但為了解開墨將軍身中的惡咒,也是萬不得已。」
岑佩南神色激動的脫口而出,「不,鍾天師,您幹得太好了!」他接著很遺憾的表示,「可惜我此番沒能與您同去,否則就不只剪她的頭髮。」她把墨瑛熙害得這麼慘,拖出來鞭屍都不為過。
當年可是列嶼國暗中勾結七皇子,興兵入侵,最後被墨瑛熙擊潰,他們的國主也在亂軍中遭到射殺身亡,這是他們技不如人,不想那巫女公主竟不辨是非,對墨瑛熙下了這般詛咒,實在可惡!
鍾天師心道幸好,瞧岑佩南那神情,要是讓他跟去,恐怕公主的屍身就不保了,他接著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墨瑛熙。「墨將軍,此番能否利用公主身上的頭發來解咒,實不相瞄,老夫也沒有把握,只能試過才知曉。」
墨瑛熙神色恭敬的朝他拱手作揖。「我明白,無論成不成,我都感謝鍾天師這番不辭勞苦,遠赴列嶼國替墨某尋找解咒之法,請您開始吧。」
鍾天師頷首,吩咐徒兒將此番帶回來的頭髮燒成灰,再沾濕,拿起硃砂筆,沾了發灰,在符上畫下解咒的符文……
為了確認施咒是否成功,墨瑛熙直到翌日才回王府。
「失敗了。」
聽到兒子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令引頸盼望的尋陽王失望得久久無語,他原就是個沉默寡言之人,此時更不知該如何安慰兒子。
見兩鬢已斑白的父王,臉上那難掩的沉痛之色,墨瑛熙靜默須臾後,出聲道:「鍾天師會繼續為孩兒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