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他們經過的每個攤位,南沙涼子卻好像完全沒興趣,連廣末教貴和她說話,她不是恩哼兩聲就是乾脆聽而不聞。
直到他們上了他的保時捷,廣末教貴終於忍不住發問:「你到底怎麼了?」
南沙涼子立即回過神。「什麼事?」
「一路上我跟你說話,你都不理人。到底怎麼了?」
「有嗎?」她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你對我的感情不會這麼快就冷卻了吧!」廣末教貴懊惱地道,心裡十分鬱悶。
「哎呀,你別胡思亂想,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他表情嚴肅地盯著她,「想什麼?坐在我的車上只能想我一人。」
「我在想那顆紐扣。」她認真的道。
「紐扣?」廣末教貴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我身上沒有紐扣啊!」
「不是你的紐扣,是吉川聖子死前拉下的那顆紐扣。和我剛才買的休閒服上的紐扣一模一樣。」南沙涼子肯定地道。
「這不稀奇啊!同樣款式的衣服滿街都是。」他並不覺得有何奇怪。
她提醒著他,「是啊!可是這件衣服上只有兩個紐扣,安在領子上作裝飾用,其中一顆紐扣掉了。」
廣末教貴恍然大悟。「你懷疑這件衣服和兇手行兇時的那一件是同一件?」
「沒錯,不過衣服上很乾淨,看不出沾過血跡。」她已看得很清楚。
「會不會清洗過了?」
「血跡不容易完全洗淨,如果洗淨了也會有血跡反應,我要拿回去請鑒定人員鑒定。」
「我想兇手不會那麼笨,將凶衣拿出來販賣,涼子,你剛才怎麼不問問賣衣服的那位小姐這衣服是誰托賣的。」
「那裡人來人往不好問,而且我知道這件衣服的主人是誰。」南沙涼子打開汽車音響聽新聞。
他訝異地看著她,「你怎麼會知道?」
「衣服上有名字的縮寫。」
「你認識那個人?」廣末教貴將車停下等紅燈。
「不認識,所以我要過濾與吉川聖子往來的朋友裡,有沒有那樣英文名字縮寫的人。」
「看來案子快破了。」他終於鬆了一口氣,諾風總算可以洗清罪嫌。
「不一定,這要看運氣,希望我的直覺是對的。」
方爾叢知道快撐不下去了,可能隨時會走。
「我留下來陪你吧!我怕……」
「你怕沒有人知道我死了,而讓屍體發臭是嗎?」方爾叢大概只剩下最後幾口氣。
「死亡是件神聖的事,有人陪在身邊比較不孤單。」姚鏡桐已能坦然面對爾叢將死的事實。
「明天再來吧!明天來時恰好替我收屍。」
她緊張地道:「不!不會的。」
「多活一天、兩天又如何?沒什麼意思。」
「活著總是好的。」
「生不如死會比較好嗎?」方爾叢緊咬著牙。
「我倒杯水給你喝。」
「不用了……我吞不下去。」他快死了,他知道。
姚鏡桐還是哭了,死別和生離同樣令人肝腸寸斷。
「別哭!快回家去,我死了之後,還有許多事要麻煩你替我辦,我身無分文,能賣能典當的東西全處理掉。你幫我做的,我來生做牛做馬再還給你。」
就在這個時候,門鈴聲像是要掀開屋頂似的響起。
姚鏡桐站起身來開門,迎上南諾風憤怒的眼神。
「你怎麼來了?」她吃了一驚。
南諾風推開她,逕自進入斗室之中,發現這裡的空氣不太好。當他見到躺在床上瑟縮著的方爾叢時,有些訝異。「他病了?」
「你看我這個樣子和你老婆能做些什麼壞事嗎?」方爾叢仍不忘幽自己一默。
「你病成這樣,我送你去醫院吧!」
南諾風正要趨前扶他,他趕忙出聲阻止:「不要碰我!我得的是愛滋病,弄不好會傳染。」
南諾風看向姚鏡桐,後者朝他點了點頭,泫然欲泣。
「南先生,你來得正好,快把你老婆帶回家,她發瘋了才會想留在這裡照顧一個垂死的愛滋病患者。」方爾叢想要坐起身,但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只得作罷。
「我撥電話請救護車來,你不能再待在這個地方等死。」南諾風拿起手提電話按了幾個號碼。
「南先生,請你們讓我擁有最後的自主權好嗎?」方爾叢撐著羸弱的身體。
南諾風聽了方爾叢的這席話,緩緩地關上手提電話,看了一眼姚鏡桐。
「求求你們,回去吧!」方爾叢只差沒跪下來。
姚鏡桐點點頭。「我明天再來看你。」
在回程路上,南諾風冷靜地問:「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病成這樣!」
「我沒有刻意隱瞞,只是覺得爾叢既然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當然也就沒有替他廣為宣傳的必要。」姚鏡桐苦笑著。
「看來他時日無多了。」南諾風轉開汽車音響,讓黛安娜羅絲的「若我倆長相廝守」的美妙音樂流瀉在彼此靈魂的深處。
「你如何找到那裡去的?」姚鏡桐有些奇怪。
「這就是我,不論天涯海角,我要找的人沒有找不到的。」
「你讓我有強烈的窒息感。」她將在心裡放了許久的話說出口,不是無理取鬧,而是想改善他們之間的相處之道。
「說下去。」他握著方向盤右轉。
「我想,互相信任是我們婚姻裡缺乏的營養素。」
他長歎了一口氣。「問題的結症可能在於你並不愛我,所以我才一直沒有安全感,時時擔心你隨時可能會離開我,這是我從來不曾有過的經驗,很沒出息對不對?」他苦澀地自嘲著。
姚鏡桐反駁他的話:「不!我並沒有……」她頓了一下。
「沒有怎樣?」他燃起一線希望。
「沒有……對你無動於衷。」她還是說不出對他的愛,突然間,她覺得自己是個膽小鬼。
他空出一隻手,緊握住她擱在膝上的纖指,無奈地笑著。這就是她給他最多的情感了嗎?沒有無動於衷……他希望還有一些別的,不只是這麼單薄的情愫,他很貪心,他要的是愛,她心中唯一的愛。
「聽你這麼說,我應該句的受寵若驚嗎?」他挖苦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