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方樁帶笑的聲音響起,也將陷入思緒中的靳懿威喚了回來。
此刻他們位於一名富商的園林內,前方有百花齊放的造景花園,後方有一座九曲橋橫越的荷花池,但除了藍天白雲下,這些迷人的景致外,還有更多打扮得托紫嫣紅,與百花爭艷的各家美人。
原本這些美人兒都是在這亭台四周打轉,一雙雙美眸不時看向俊美出眾的靳懿威,隨著癡癡流連的目光愈多,那張臉上愈顯冷峻,全身上下更散發著生冷的煞氣,讓那些女子愈退愈遠,亭子四周倒是淨空了。
亭子內,在座的還有朱永信,「美人誰不愛?靳大人是難選吧。」
「不必選,一妻足矣。」靳懿威淡漠的回答。
朱永信瞄了江方樁一眼,又對著靳懿威勸道:「靳大人,一個家族要開枝散葉,只有一房難矣。」
偏偏靳懿威淡漠抿唇,連回答都沒,朱永信不死心的又說了好多話,但靳懿威的臉色益發冷硬。前世與此世的不同,就是多了朱永信這名不會看人臉色的蠢貨!
江方樁眼見氣氛僵了,連忙打圓場,笑容可掏的舉杯,要兩人再喝杯酒,而後看著朱永信道:「對了,有件好事要給朱二爺,這是朝廷某個貴人交付下來的活兒,他想拿出一筆錢投資民間商家,當然,盈虧他不過問,只是收個利息。」江方樁笑著說了一筆數字及利息。
這麼大筆錢,竟然就那麼點利息?!貪婪的朱永信眼睛一亮。
江方樁在心裡冷笑,但面色不顯,繼續道,「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如果朱二爺能因此讓那位貴人看到你有能力賺大錢,接下來也許就會幫你安排個官兒做做,專門替他處理錢的事。」
「官啊——」朱永信簡直要樂暈了,但看到坐在一旁的靳懿威,表情就變得有所顧忌。
靳懿威面無表情,極難看出他此刻心思。
江方樁勾起嘴角一笑,親切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靳大人也算是自己人,那位貴人很看重靳大人的才氣,正琢磨著一件大事,要借助靳大人的才華。」
「那太好了,靳大人,我在這裡也先恭喜您。」朱永信起身拱手。
江方樁邪笑道:「這會兒先談你的事,一旦做了官,你所希冀的事應該也不遠了,不是嗎?」
朱永信聞言,開心的坐下。沒錯,一旦成了官,還怕整不死曾曉喬,成為宜和洋行唯一的主兒不成?這一想,他笑得嘴兒開開,滿腦子都是金山銀山。
江方樁接著道:「別說本官對你不好,眼下就有個好機會,看看你有沒有興趣,要是沒有,我找其他洋行處理。」
他繼而道來,有個同樣為官的同儕,他的兒子酒醉時跟洋人簽約買了一批貨,如今貨已經停在定容縣的港口,但那兒子從小就是敗家子,哪會做生意,甭說買貨的錢哪兒來,光那批貨就不知怎麼處理,但那洋商拿著半年前簽定的合約找到商會要求收貨付款。
「那洋商做生意不是該找牙行嗎,怎麼逕自找人簽約出貨?」朱永信眉頭一皺,他是商家出身,該有的敏銳還是有的。
「你也知道,牙行良莠不齊,有牙行會坑初來乍到的洋商,打著安排與買方碰面,洽談生意的名目,收取部分佣金,其實就是欺詐私吞錢財,那洋商聽說了這些事,對牙行有戒心,偏偏我那同儕的兒子打著自己父親是官的名號,洋商在打探確定他的身份後,才欣然簽約。」
朱永信看著他,內心在算計,這事他根本沒有推辭的分,江巡撫話都說出來了,他不接就是不給江巡撫面子,萬一江巡撫火了,連前面說的好事怕也沒了。
反正不就是一船的貨,宜和洋行的生意是定容縣內最火的,還怕賣不出去?
他豪氣的拍著胸脯道:「江巡撫,這貨我要了,就照合約的金額付。」
「不去看看貨再決定?」
「再差的貨,依我的能耐也能賣出好價格,只不過那貴人交付下來的活兒——」朱永信在意的是那筆金額,有錢好辦事,他要賺大錢狠狠壓壓曾曉喬的氣勢。
「放心,一定給你,哈哈哈——」江方樁開心大笑後,目光看向一直靜默的靳懿威,「靳大人,所謂商必與官和,你也得學著跟商人打交道,尤其是朱二爺,不止在定容縣,江南一帶他也人脈極廣,有什麼事找他幫忙準沒錯。」
「謝謝江巡撫這麼看得起我,靳大人,就一句話,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一定義不容辭。」朱永信大力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靳懿威一貫的淡漠,朱永信找不到話說,倒是想起一件耿耿於懷的事,「有件事我想提醒您,靳大人別嫌我多事。這靳夫人月餘來與曾曉喬走得很近,前陣子花宴,我與靳大人提過這曾曉喬是奸巧之人——」
「拙荊與她投緣,何況女流之事,無須在乎。」靳懿威打斷他的話後起身,向兩人言明還有事待辦,便先行離開,也不管此次設宴的男主人正笑咪咪的帶著自家盛裝打扮的閨女迎面而來,一見他頷首走人,臉上的笑容都垮下來。
還是江方樁八面玲瓏的打了圓場,「新官嘛,臉皮薄,總有機會的。」
男主人也只能乾笑點頭,再招呼一會兒,又偕同女兒離開亭台,去招呼其他賓客。
朱永信忙不迭的看著江方樁,「江巡撫,我這一個半月刻意拉攏,靳懿威還是油鹽不進,就算想塞點錢收買,都不知要從何下手。」
朱永信的「上頭」就是江方樁,但朱永信明白,江方樁的「上頭」還有官階更高的人,只是他不知道是哪一位皇親國戚而已。
「罷了,真拉攏不得,上頭已另有交代,我們就不必再去管靳懿威夫妻了。」
江方樁沒說出大皇子的交代,只要靳懿威沒有跟二皇子站同邊,他就還能好好地當他的芝麻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