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開指間的秀髮,越過她下了床。地上男女凌亂的衣裳交錯,他拾起了被撕裂的衣裙,盯了半天又丟下,翻出自己的長褲穿上。
然後走回床邊看著睡到完全不肯露臉的她,俯下頭摸出她的耳垂,含笑低語:「無鹽……」
「走開。」
「……」他轉頭就走。一出船房門,喜子與鍾憐就在外候著。喜子立即呈上衣衫,他隨意套上後,道:「別吵醒她,讓她多睡點。」一頓,又道:「多給她備點衣裳。」
上了甲板,天色大亮,晴朗無雲,彷彿昨晚一切血腥不曾發生過。
燕奔上前。「爺,人都已經送走了。」
龍天運應了一聲,要摸上玉扳指卻落了個空,也不知昨晚落哪去了。
「不必跟著李勇他們查幕後,我心裡有底。燕奔,你是他們的頭兒,你的部屬出了事,你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麼?」
燕奔一怔,冒犯地抬頭看他一眼,隨即垂下。「屬下知道。」
「既然你知道,我就不過問了。」
燕奔始終恭敬地垂著眼。「謝陛下大恩。」
「不是說,在外頭不叫陛下嗎?一群小子在越俎代庖替我決定,當我是傀儡還是容易被操控的主子?」龍天運這話說來不疾不徐,似是柔聲細語,燕奔卻是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普天之下,有誰能為天下君王代為決定?除非是攝政王。但陛下又不是十來歲的孩童。今天外人的決定成功了,它日是不是就要爬上君主頭頂上了?燕奔陪在君側三年,自然明白這位原本不是以養成帝王方式長大的陛下,遠比曾是東宮太子的謹帝還要心硬。
龍天運又不知在想什麼,修長的手指點了點眼角。
燕奔還在等著主子問話,等了又等,聽見疑似自言自語的一句——「蒙著眼,有什麼好?」
燕奔向來就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陛下吩咐他就全力以赴:全力自然是包括性命,這就是他的忠心。但,若陛下不說,他就不會去做,揣測君心一向是喜子那個太監會幹的……現在陛下的話說出來了,卻有點撲朔迷離,他要怎麼回?
「爺……蒙著眼好。」
「哦?」龍天運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了。
「蒙著眼練刀,專注力可以提高。」
龍天運聞言,嘴動了動,一笑置之。當年在海上時同伴會聊葷事,他入境隨俗,讓他不是那麼高高在上,也能更快掌握所想知道的知識。不過,現在?他沒有意願提及昨晚的隱私。也許,是因為他已經是帝王了?
蒙著眼,有什麼好?即使肉體因此容易產生刺激,也不及他想看當時她的眼神。當時,她的眼神是怎麼變化的?是在說什麼?
幾度想將眼布拿下,卻被馮無鹽暴力阻止。女人心,太難捉摸了。
那頭,鍾憐上了甲板,招去喜子說了什麼:喜子連連點頭,往另一處走去時,正好與龍天運目光對上。
喜子立即上去,忠實地稟報著:「爺,奴婢去煎藥。」
「藥?」受了風寒?被子都教她給捲了,這身子是不是弱了點?
「是啊,鍾憐去找衣裳給馮姑娘。奴婢去煎藥,幸而奴婢有藥……」
龍天運眼皮一跳。「什麼藥?」
喜子愣了下,答道:「不留子的藥啊。」
龍天運頓時沉默。良久,含笑問:「誰允你擅自作主的?」
喜子背脊有了冷汗,連忙辯解:「爺誤會了,不是奴婢擅作主張,是馮姑娘讓鍾憐去做這事的。」
一連幾天,馮無鹽都在天亮前轉醒。
夜光木隔著薄紗透出淡淡的光芒,壁上是春宮木刻,因光不足而顯得陰暗不明,倒是身邊男人寬肩的線條明顯可見。
寬肩窄腰體力猛,這話她曾在有著春宮圖的書上看過,那時沒放在心上,如今想起這句話,實實在在的中肯。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看一眼另一側彷彿獨睡的男人。她就不懂,已經習慣各睡各的、各蓋各的被,回去睡不好嗎?
她吃驚地拾起終於沒有破碎的衣裳,迅速地換上。走了兩步,酸痛襲來,想起十六曾在馬車裡跟她說的話,璧人……真是……真是……
鍾憐就在外頭等著,陪她走進另一間房,協助她略洗了下。她的身子微有紅印而已,這絕不是龍天運過分小心,而是她體質如此。那種被折騰到紅痕斑斑的樣貌,是完全不可能的,也幸而如此,才能在鍾憐面前免去尷尬。
……要說過分小心的話,她有點奇怪地看著胳膊上的傷布。這隻手臂好像常被他避開?雖然他蒙著眼,但,激情中他若察覺碰到她這隻手臂,動作便會緩下來。他不覺得很彆扭、不盡興嗎?她納悶。
她接過鍾憐手上的溫水喝下,頓覺嘶啞的喉嚨得到舒緩。
馮無鹽不笑時神色嚴肅,並不具有親和力,可當她眼眉放鬆下來,意外帶著溫暖的柔和。
「多虧有你了,鍾憐。」馮無鹽實在感謝有她陪著走過那條走道,她安心不少:至少,再有「刺客」也會看在鍾憐的面上改日再來吧。這話卻不好說出口。
「姑娘哪的話,應該的。」
「藥呢?」
鍾憐面不改色端過藥盅。馮無鹽當是苦茶,一口口喝來暖身子。趁這時候,鍾憐又取來另一條藥膏,解開她的傷布,好細心地上著藥。
藥膏的味道十分好聞,讓人心情甚是愉快。「難怪女孩子都喜歡在身上弄花香味。」
「姑娘若想要,我也幫你弄吧。」
「不不,我現在就很好了。」馮無鹽笑道。聽說這藥膏是祛疤,但傷口實在不小,要完全祛疤恐怕不容易。
鍾憐以為她在擔心,便笑道:「傷都好了,其實傷布早可以拿下了,現在就是專心祛疤就好了。」
「那以後都拿下傷布吧。」
鍾憐一愣,欲言又止。
馮無鹽看她一眼,又盯著臂上不好看的疤痕。「你主子不喜歡女人身上有疤?」
「奴婢不清楚……不過,男人總是喜歡毫無瑕疵的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