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侯爺長命又百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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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鄧小娘子……這麼好講話?」燕奴摩挲下巴。

  「她向來是好性兒的。」默青衣喃喃自語,深邃清眸卻有一絲異樣的困惑。

  明明一切已然回復正常,鄧箴乜不再執意離去,可他為什麼總覺得好似有哪兒不大對勁?

  默青衣苦苦思忖,卻始終不得要領。

  「侯爺,安定伯求見。」代叔自外匆匆而至,面色凝重地稟道。

  他平靜地道:「不見。」

  「……老祖宗的車駕乜來了。」代叔強捺著怒氣,恭聲道。

  默青衣尚未開口,燕奴已然火大衝口而出:「憑天王老子的車駕來了,就當沒見到,認不出不就好了?」

  「燕奴!」他淡淡低斥,「不得對老祖宗無禮。」

  「諾。」燕奴雖心有不甘,還是強嚥下了這口鳥氣。

  「代叔,」他看向同樣忿忿不平的代叔,嘴角微勾。「勞你親迎出府,就跟老祖宗說本侯因表弟牽涉謀逆之事,心痛情急吐血,至今猶未醒來,太醫說此次病發來勢洶洶,恐會昏迷多日……去吧。」

  「老奴這就說去!」代叔眉開眼笑了,興沖沖而去。

  燕奴瞠目結舌,滿眼崇敬。

  「皇上龍駕最遲七日內歸,待本侯悠悠醒來,忍痛送上奏卷,時日也差不多對得上了。」他微笑道「侯爺威武!」果然心機最重的在這裡啊!

  默青衣揚起苦笑,再威武,好似一對上鄧小娘子就英雄無用了。

  默青衣心中那點子預感和不安果然逐日得到了驗證。

  他依然日日在飲下太醫開的苦藥汁之前,能得鄧箴親手所做、親自捧來的各色湯羹餌食開胃健脾,可是她送來了食盒後便會退到角落處,垂手恭立,直待他用罷、服過藥後,再手腳輕盈俐落地收拾妥當,悄悄退下。

  他幾次開口同她說話,幾次相問,她不是抬頭對他微微一笑,便是低頭裝作充耳不聞,彷彿口不能言,連耳朵都不好使了。

  饒是默青衣素來性情溫雅內斂,也不禁有撓牆的衝動——這日他皺著眉頭嚥下太醫開的新藥方後,眼角餘光瞥見鄧箴又快手快腳地收攏好食盒,嬌小身軀往房門口方向移動時,他再抑不住了。

  「咳咳咳咳……」情急之下,甫落腹的苦藥翻溢上來,他劇烈咳嗽了起來,整個人伏在榻邊顫動不絕。

  鄧箴大驚失色,拋下食盒就衝上前來,小手努力地拍撫著他的背,不忘用焦灼求助的目光望向寢堂中的其他人……可哪裡還有其他人?

  燕奴早就在主子眼神掃來的那一剎那,拎著太醫火速離開現場了。

  雖然不知侯爺意欲何為,不過身為盡忠職守的武奴,看眼色的本領是重中之重,這時候不閃人,難道還留在這兒礙眼等主子槌嗎?

  鄧箴急得眼淚都出來了,蒼白著小臉緊咬下唇,不斷幫他拍背順胸,生怕他咳嗽太劇,把剛剛的藥都嘔出來了。

  默青衣滿頭冷汗,脫力疲憊地靠在她柔軟的懷裡,微閉著眼,掩住了眸底的羞澀與算計。

  她,總算不再對自己視而不見了。

  鄧箴輕輕地拍撫著他寬暗卻瘦削的背,隱約可感覺到掌心底下的身軀勁瘦單薄,骨頭都微微突出了……不知怎地鼻頭一酸,淚水撲鉸簌滾落。

  他都病得這樣厲害了,她還同他賭氣,對他苛責計較甚多,她、她真不是好人。

  「阿箴,莫再生我的氣了好嗎?」他好不容易才吞下那翻江倒海的嘔意,頭暈眼花,渾身無力,可鼻端嗅聞著她帶著幽幽甜香的溫暖氣息,耳朵不爭氣地悄悄紅了,嗓音帶著一絲脆弱地喃喃。

  她一顆心酸甜澀苦難以言喻,怔怔地環抱著這背對偎靠著自己的大男人,腦中亂成一片。

  默青衣不敢回頭接觸她的目光,背脊貼靠著身後的溫暖柔軟,清俊臉龐慢慢羞臊發燙了起來,平生前所未有的手足無措和心慌意亂令得他呼吸紊亂,想再開口,卻發現喉頭好像哽住了什麼……有些結巴……

  「你這樣……我難受。」他低低道。

  她心一震,眸光似喜似悲若泣。半晌後,她終究還是狠下心來將他扶回迎枕上,無視於他忐忑的神情,起身退後了一步。

  「阿箴?」他凝視著她,喉音微顫。

  她緩緩跪了下來,在他臉色大變的剎那,重重磕了個頭。

  「你做什麼?」他閃電般地下榻,及時接住了她的身子,大手迫不及待捧起她的小臉,焦急地檢查著她額頭迅速浮起的紅腫,有絲氣急敗壞地低吼,「你——你——」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淚光瀅瀅,嬌小單薄的身子卻掙扎了起來,急促而凌亂地寫下——侯爺別再這樣待阿箴了。

  「我……我怎麼了?」他一愣。

  好似阿箴不只是……

  她的手指停住了,無法再寫下去。

  「為什麼不寫了?」他一急,猛地攥住了她的小手,激動得微帶顫抖,憔悴卻仍難掩瀲濡如玉的臉龐逼近她蒼白的小臉。「你惱我什麼?又防我什麼?你不能生了我的氣,卻叫我日日做個糊塗鬼——」

  ——別說那個字!

  鄧箴愀然變色,慌亂地忙摀住他的嘴,拚命搖頭,驚駭慌亂擔憂之意流露無遺。

  他楞怔地盯著她,氣惱憤慨的眼神柔軟了下來,隱約有絲喜悅和淚意,啞聲問:「阿箴,你很怕我會死嗎?」

  她心口劇痛,眼眶又紅了,哽咽地點了點頭。

  就算曾心寒,怨過,也自省過,甚至也有一度希望永遠離了這個曾經拿她當誘餌的男人,可她還是不想他有事,她就是聽不得……聽不得……

  「傻阿箴,我不會那麼容易死的,」他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淺笑,隨即笑意又如落在清池上的雨滴般消逝無蹤,「起碼,今年不會。」

  是啊,可他終究活不過兩年,那麼不管心裡對她有多少管不住的心思和悸動,兩年後,他依然是一坯黃土……可她呢?

  他胸口大痛,剎那間好似燙著了般地放開她,清瘦的身軀直挺挺地跌坐靠在榻畔,背脊被堅硬的紫檀榻沿硌得隱隱生疼也恍若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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