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條琴弦被她彈斷了,差點彈起傷到她無瑕的臉蛋,還在手背上刮出一道小血痕,然而她卻毫無所威,仍是不斷地彈著。
「夠了!」慕韜天看不下去了,打斷了她的彈奏。她只是藉此向他抗議,這不是彈琴,是自殘。
「天啊!這是什麼噪音?!」皇太后誇張地尖叫起來,「師元兒,你將皇上的宴會當成遊戲嗎?彈出這樣的曲子,真是胡來!」
「殷稟太后,這是胡曲,由著名西戎樂師呼衍哈克歐托浮毗所創,您沒聽過真是太可惜了。」師元兒臉不紅氣不喘地道。
呼衍……什麼什麼浮毗?皇太后氣得都有些發抖了。「這琴弦都被你彈斷了,你還敢狡辯?」
「太后言重了,少了一根琴弦還能彈奏,這便是胡曲的特色啊。」師元兒像是對皇太后的怒火毫不在乎,有些挑畔地看嚮慕韜天。
慕韜天知道,師元兒終於開始挑戰了,但她挑戰的卻不是後位,而是權威。
她是在告訴他,她會盡力讓自己當不成皇后……「你……你……」皇太后幾乎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罷了,既是西戎樂師呼衍哈克歐托浮毗所創名曲,我們也算開了眼界。此事就到此為止,師元兒,你退下吧。」慕韜天淡淡地幫她解了這個圍。
師元兒聞言謝恩回座,連西戎樂師呼什麼毗這個她瞎掰的名字他都能流利地復誦出來,她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但她知道,今天的事情只是個開始——
這不是禮遇,而是束縛。
師元兒幾乎是大鬧皇筵一事,在短時間內便傳遍了皇宮,有人稱她膽大,有人笑她愚蠢,但至少整個宮裡,都知道了有她這麼一個人物。
慕韜天對她的特殊待遇,並沒有替她帶來任何好處,反而讓她成了秀女們眼中的假想敵,所有排擠、嘲諷、讒罵、陷害全遇上了。
每個秀女都對她視而不見,以趙雅為首的小團體,更是覦准了機會拚命欺負她。她每天的膳食不是被摻了沙石,就是極酸極苦難以入口;常常有人往她的繡窗丟石頭,卻永遠找不到兇手;甚至還有一次秀女們練武,一把箭就這麼直挺挺地往她房門射來,要是她當時剛好開門,肯定一箭斃命。
不過她也不是省油的燈,每當她吃了一次虧,隔天一定有秀女床帳上出現蜘蛛蜈蚣,或是衣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破了一個大洞,讓人遮無可遮,羞傀哭逃;又或在三更半夜人人熟睡之時,儲秀宮又響起了西戎樂師的「仙樂」,吵得眾人苦不堪言,雞飛狗跳。
因此,有關師元兒的流言,就越傳越難聽了。人人都說她區區一個宮女就想藉吸引皇帝注意而麻雀變鳳凰;又或者說她心機深沉、驕傲囂張等,但她都充耳不聞,反而覺得事情鬧越大越好,她要讓慕韜天知道,她不是能任他擺佈的。
時至盛夏,京城裡最熱鬧的活動莫過於龍舟賽事了。
除了一個月前的宴席,秀女們再沒有人能得見龍顏,唯獨趙雅還能借口探望皇太后,偶爾和慕韜天碰個面。這次的龍舟賽事邀請了所有的秀女觀賽,自然讓整個氣氛高昂起來。
京城最熱鬧的龍舟賽辦在太液池,宮內早已命工匠建龍舟十數艘,由宮裡大臣之子或京城權貴子弟報名參賽。通常這類賽事容易出風頭,無論皇室或一般平民皆會在太液池旁圍觀,十分受歡迎,甚至還開有賭盤,讓競賽更加熱鬧刺激。
這日秀女們一早就要整裝,於辰時來到太液池旁等待皇上。師元兒即使再不情願,也明白像這樣的活動她是無法缺席的。
待來到會場,已然人山人海,大臣妃嬪的位置在近宮的太液池東側,一般平民則是在西側。由看台上望過去,幾條龍舟上的男兒們練習著划船,遠處還有小販、雜耍等,好不熱鬧。
終於,皇上與皇太后駕到,眾臣子行跪拜禮後,主持了下水儀式,接著各隊整裝待發,龍舟比賽就要開始。
皇太后莊氏儀容端莊肅穆,由她的角度望下去,恰好瞧見一班秀女們,在此空檔,她突然有感而發的說:「皇兒,這些秀女們個個姿容不俗、儀態婉約、才學過人,只除了一個之外……不知你究竟中意哪個呢?」
慕韜天拘禮著,口中卻只是淡然回道:「此事並不急在一時。」
他心知莊氏表面不千政,也不讓戎弟介入當初太子的奪位之爭,但這不代表她就沒有野心,瞧這次選秀女,她安插的都是自己人,其用心可見一斑。
「如何不急?當年皇上在你這個年紀,都有了大皇子了……」提到慕聽天,莊氏話聲一頓,知這是皇室醜聞,便轉了話題。「瞧那些秀女們,青春美麗、容光煥發,尤其是雅兒,更是國色天香,在這群秀女之中鶴立雞群,你覺得她如何?」
第9章(2)
說到重點了?慕韜天別有深意地一哂。「雅兒與我就如宛蓉與我一樣,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妹,所以難說有什麼男女之情。」
莊氏聞言臉一沉。「連雅兒你也不滿意嗎?難道你真要選那師元兒?要知道,師元兒是平民出身,配不上皇室,更別提她行為粗野、目中無人、詭辭狡辯。別說是皇后,她連當個宮女都不適合!」
慕韜天在心裡苦笑,師元兒確實連宮女也當得一團糟,但他就是深愛這樣不虛偽矯飾的她,怎麼辦呢?
可是……他突然瞥了眼身旁的皇太后,一舉一動皆優雅至極,渾身上下的裝束挑不出一絲毛病,連頭髮都沒翹起來一根,更別提所有言行都是設計過、思量再三才能表現出來,難道他希望元兒成了這個樣子?
不!他絕不是想抹殺她的本性,可他卻逼她成為皇后……但若不如此,他和她又絕無法廝守一生……
他不禁俊臉凝重,不發一語。
莊氏見他沒有反應,決定再下猛招,只見她突然驚訝地輕呼一聲,「哎呀!雅兒和那粗野的丫頭怎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