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迷離的夢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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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他看得驚訝極了!又皺眉又說不出什麼感覺滋味。怎麼會有這麼懶散又沒目的的人生?他忙碌慣了,但生活也就是那一套——工作、應酬、女友為伴、燭光晚餐,從來不知道有人可以這樣過日子,這麼無所事事!

  這在他的經驗之外。他一下午像個傻瓜一樣,跟著她到處亂轉。想想,實在太不經濟了。但再想,他陪著露露逛那些精品店,不是更浪費時間?

  不,那不一樣!甩甩頭,堅定地告訴自己。他拿出手機,撥了露露的電話,才剛接通,卻見徐愛潘突然仰天大叫一聲,然後蹲了下去。

  他嚇了一跳,以為她怎麼了,連忙收起電話。但只片刻,卻見她無事地站起來。路上行人奇怪地看看她,她沒理會那些眼光,深深吸一口,繼續往前走。而後,像是累了,隨便在人行道旁的椅子就坐下來。

  他遠遠看著。她身旁來坐了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家庭主婦那型,熱絡地跟她搭訕。她不太說話,眼神著遠,總沒在看任何人似的,漸漸昏暗的天光下,給人一種漂泊感。

  那神情教他一動,再忍不住了,走了過去。

  「在等傳奇嗎?」他越過那道人際守則中「禁行」的界線,靠近了。

  徐愛潘先是愣了一下,才慢慢抬起頭。

  怎麼是你?她沒開口,但表情在這麼說。

  胖女人識趣地走開。他在她身旁坐下,靠得更近了;一步一步的,他一直在接近。

  「天黑了,怎麼還不回去?」聲音平衡地,問得很家常,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好幾千幾百年,有一種天長地久。

  大概是夜幕的關係,徐愛潘僅是搖搖頭,也不認為他問得有什麼唐突。只是覺得奇怪:「你怎麼會在這裡?」她不認為徐楚是屬於那種天黑了以後,還會走在街上閒晃的男人。她以為他是屬於應酬體系那一類的族種,是屬於在咖啡館、酒肆、劇場、演奏廳裡穿梭來回的中產階層的文化族種。

  「怎麼不能?」他反詰。

  她回答不出為什麼,想想,說:「你不是應該有很多工作要忙?你的雜誌社?身為老闆,壓在身上的責任不是比別人都要來得重一些?」

  徐楚笑起來。「老闆歸老闆,那些人都比我還能幹,有沒有我都沒關係。」他停一下,側著臉龐,語氣低沉下來:「其實就那麼回事,人在世上的存在,並不是那麼不可或缺、重要或必要,隨時有人可以取代你,責任感只是多餘的東西。」

  聽起來不像自嘲,但又分不出有幾分認真。徐愛潘抿抿嘴,沉默了。

  她不知道能說什麼。她跟徐楚並沒有任何可供這般交談的基礎。當然,交情是由淺而深,依據社會化的成人準則,見過面就算朋友了。這個標準很低,但也說明了,在成人的社會裡,所謂的友情是多麼不值錢的東西。但她太乖戾了,少有人認同她的標準,想想,那一場十年莫名其妙的惦記——笑死人!

  「怎麼不說話?」徐楚斜側著身子,傾過臉來。「你好像不太喜歡說話?」

  奇怪的,他內心開始充斥一種慾望,想多認識她。

  徐愛潘輕微一笑。被他這麼一問,更不知道能說什麼。花佑芬說她自閉,其實她話應該很多的,只是找不到對像傾訴。把內心事與自己的心事說予人,那是需要一點勇氣的;她覺得不語的長空要來得可靠一些,人類太愛說話,太守不住承諾。

  她站起來,對徐楚點個頭說:「我先走了。」轉身要離開。

  「你要去哪裡?」徐楚叫住她。

  「回去啊。」她回答得理直氣壯,反而奇怪他這麼問。

  「我送你。」徐楚緊跟上去。

  還是不要的好。徐愛潘搖頭,表情、姿勢拒絕得很明顯。她不太喜歡徐楚週身散發出的那種與林明濤相似的篤定與魅力;而且他更自信,更有一種從容的威脅。

  「你怕?」徐楚很突然的,似乎故意要讓她不提防地一下子迫近。

  她愣住!夜因為在黑暗的狼狽為奸,而肆無忌憚,而邪惡猖狂。她呆愣錯愕得太狼狽。

  她咬咬唇,臉漲得通紅。暗色中,隱約地看見他在笑。她想掉頭走開,卻動不了,無助地看著他的笑臉愈迫愈近。

  太近了,一點一點地將她侵蝕。

  第五章

  花店送花來的時候,才剛過了十點。花佑芬應的門。徐愛潘剛掛下電話,見她捧著一大束玫瑰走進客廳,也不甚在意。她的心還在噗噗的跳,心臟病要發作般。她沒想到她真的有勇氣那麼做了,約定和潘亞瑟兩人單獨的一同晚餐。其實,不管做什麼都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阿潘!」花佑芬叫醒她,突地將那一把玫瑰推到她面前。

  「給我的?」她嚇一跳!她還以為那花是林明濤送的,要給花佑芬。那是他慣用的手段,她見多了;而花佑芬每次也都吃那一套,一次被哄騙過一次。

  男人要騙女人是很簡單的,只要多說幾聲我愛你,再多送幾叢花。女人天生多少帶一點花癡病,就是那麼好騙。

  她接過花束,還在覺得奇怪,電話便響了。

  「是我。那些花你還喜歡嗎?」低沉磁性的男性聲音,也不說他是誰,很有把握她一定知道。

  她看看手中的花束。紫紅的玫瑰啊……附帶的卡片,燙金般的嵌著「徐楚」兩字龍飛鳳舞的簽名。

  「還好。」幾乎每個女人都喜歡玫瑰,很不巧,她也喜歡玫瑰。但就像她個性中的某種極端或絕對,她其實並不是很喜歡花,卻只鍾情於玫瑰。只是,比起熱情的紅玫瑰,她更愛冷艷的蒼藍色玫瑰。

  是的,藍色的玫瑰,它不只太冷艷,而且深有一種魔性美。但這世界上沒有人送得起,因為,上帝禁絕了它的美。據說:公元十三世紀阿拉伯農藝學家所記錄的玫瑰花色譜中,還有藍色玫瑰的存在;但如今,那種魔性的蒼藍美,如同天使與惡魔,成為傳說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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