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聽起來就很無趣。」他嗤笑了聲,指了指她面前的四道菜,「欸,別顧著聊了,你快吃,吃完了我再送你回家。」
聽了,她點點頭,舉筷嘗了一口。
「啊、好好吃。」她含著筷子,驚艷的美味讓她瞠大了眼。
不敢相信,明明只是很平常的肉片與洋蒽,為何他做出來的味道竟是如此與眾不同?他的料理總是可以在嘴裡激盪出各種不同層次的香氣與口感。
他坐在她對面,微笑地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驚奇連連的模樣。其實,這就是他走上這條路的唯一理由。
他很久以前就有自覺了,當有人喜歡他的料理、對他說聲「好吃」的時候,其帶來的成就感會遠遠勝於拿到一百分的考試卷。
「其實你是那家餐廳的核心人物吧?」周靜瀟冷不防冒出了這句。
「欸?」他一時不解。
「那間叫作『斯皮爾曼』的餐廳。我一直以為,你可能是外場經理之類,可是我現在確認了,你就是那家店的老闆……或是主廚。」
他靜了兩秒,雙手一攤,代表承認。
「為什麼那時候不告訴我?」害她傻傻地向大廚點了一道莫名其妙的菜,害她擔心他被老闆刁難而不願意讓他招待一頓晚餐,也害她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又經歷了一次失去他的感傷。
「你不也刻意瞞了我一些事?」他卻反問了她。
「什麼?」
「為什麼沒告訴我你已經離婚?」
沒料到這問題會來得這麼直接,她頓了下,避開了他的視線,「是卓先生告訴你的?」
「嗯。」透過別人得知這件事,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尤其還是個對她有興趣的男人。
「我真的不是刻意要瞞你,我只是覺得十幾年沒聯絡的同學,一碰面就說自己離婚好像很不恰當。」
「難道對個僅僅見面一、兩次的男人就能說?」
她聽了,睨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少曲解我的話。倒是你才奇怪吧,故意誤導我,不讓我知道你是老闆、是大廚,還隱瞞我餐廳要歇業的事。」
「我這是不想讓你看見我的落魄。」他說得跟真的一樣,「讓你在愉悅的情緒之下用餐也是我的職責。」
「哦,原來只是職責啊。」她故意強調了「職責」兩個字。
「你也很會曲解別人的話嘛。」他苦笑了,「卜幾年沒見,沒想到你的嘴巴變這麼犀利。」
「當檢察官的不犀利點的話,難道等著被那些律師修理?」
他想起了卓政岳對她的企圖,那令他有了些聯想。「你前夫也是法界人士嗎?」
「不是。」
「哦。」他點點頭。
出乎意料的,范姜淳沒有繼續追問的打算。
她有些慶幸他沒逼她說出那些烏煙瘴氣的往事,可是,同時她也有一股難以解釋的失落。
這代表他對她的事情根本不感興趣嗎?
直到她用餐完畢,他不曾再提起這個話題,只是偶爾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過去的往事,聊著那些已經失了聯繫的老同學,甚至最後還聊起食安風暴……
她果然是搞不懂他。
送她回家之後,他倆在公寓一樓門口交換了手機號碼。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都可以打給我,不管是大事還是小事都可以找我幫忙。」他說了這麼樣的一句話。
「……好。」而她也只能這麼回。
第4章(1)
經過了兩天,卓政岳來「沐蘭亭」找范姜淳。那時是上午十一點多,店裡正準備進入忙碌混亂的午餐時段。
他倆在後門外頭碰面。
「我搭今天下午的飛機回本島。」卓政岳點了根煙,輕鬆交代一句。
「我以為你早就回去了。」
「是啊,本來在確定不起訴的那天我就準備要回去了。」
「那你為什麼還在這?」一定是因為女人。
「我在機場遇到了一個來旅遊的正妹。」
果然是這樣,范姜淳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然後就陪她一起渡過了五天四夜。」
「你未免也太輕鬆悠哉了吧?都不用出庭、寫狀子嗎?」
「寫狀子那種事情半夜在飯店裡寫就好了。」
范姜淳哼笑了聲,道:「半夜在飯店寫狀子?我才不相信你會那麼安分。」
「好哥兒們,你真他媽的瞭解我。」
「所以你特地來找我幹麼?不可能只是為了跟我說這種事吧。」
「當然不是。」卓政岳彈了下煙灰,繼續道:「我來買外帶餐。」
「那種事情去跟外場經理說就好了,找我幹麼,錢又不是我在收。」
「我知道啦,但你能不能幫我做點特別的?」
「特別的?」范姜淳皺了眉,這傢伙在打什麼主意?「你是說不按菜單來做的那種?」
「呃……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就是驚喜感嘛,女人都愛驚喜的。」
哦,原來是要帶去給正妹的愛心午餐。
「早說嘛。」他啐了聲,明白了,可卻也想問:「既然都要請女人吃飯了,幹麼不帶來店裡,提個便當盒去是有比較浪漫嗎?」
「她要上班啊,怎麼來?」
「上班?」范姜淳愣了下,一臉困惑,「等等,你不是說那女人是來旅遊的?上什麼班?」
「不是那一個。」
「你……」這傢伙到底是想踏幾條船?「所以這又是哪一位?」
「就那個女檢察官啊,你國中同學。」
一聽,范姜淳錯愕了幾秒才回過神來,「你說周靜瀟?」
「不然還有誰,我本來是想趁回去之前約她吃一頓飯,可是我發現地院附近好像沒什麼能吃的,只好來找你。我知道帶你的特餐過去一定可以加分,所以就拜託你幫個忙囉。」
范姜淳說不出話來。
於私,他不想幫這種忙;於公,他別無選擇,況且,就算對方將周靜瀟視為是獵物又怎樣?自己有什麼立場可以擋在這兩個人的中間?
說白了,他是她的誰?他誰也不是,只是久違多年又不小心重逢的老同學而已。
「怎麼了嗎?」見他面有難色,卓政岳熄了煙,道:「如果覺得為難,沒關係,我向外場點幾道Menu上的菜就好,你不用這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