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以你要吃點東西,不能在他醒來之前倒下。」
「對,不能倒下,我不能。」
「所以,我們先吃點東西,好不?」公孫燕難得暖聲哄著。
「……現在是什麼時分?」她突地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
「已是掌燈時分了。」
顫了下,舒雪尹抓起床上的長劍就往門外走。
「雪尹,你要去哪?」公孫燕一把將她拉住,這才看清她壓根沒有回神,恍若人在,魂魄卻已散。
「噓。」舉指立在唇上,舒雪尹拉開她的手,視一干御醫還跪在長廊上,她緩步走出門,就站在門外,神色戒備地看著長廊。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舒雪尹沒有回答,只是抓緊長劍,像是陷入某種緊繃的肅殺氛圍中。
公孫燕與黎少秦對看一眼,馬上就紅了眼眶。
「舒姑娘,咱們到裡頭好不好?」褪圦滿臉狠戾,黎少秦抹上勉強笑意,柔聲說。
可舒雪尹還是搖頭。
「為什麼?」
她眸色緊張地看著外頭,用手指了下,示意他住口。
黎少秦一頭霧水地揚起眉。
另一頭的李劭見狀,隨即走來,緩聲保證,「舒姑娘,朕在這裡,沒有任何賊人可以闖進,你可以寬心。」
黎少秦聞言,桃花眼迸裂殺意,總算明白了。三天前這個時辰,是她與王爺遇刺的時刻,現在她在這時刻守門外,用意是在保護王爺……
眼一紅,他轉向公孫燕。「燕兒,你留下陪舒姑娘,我再跑一趟城外後山,就算是把整座山都翻過一遍,我也要把前國師帶來!」
擦去淚水,公孫燕輕點頭。
待黎少秦離去後,李劭也下令,「傳令下去,命國師再為鳳凌王祈福。」
這話,清清楚楚傳進舒雪尹渾沌的腦子裡,模糊的心思,慢慢地濃縮出一個影子。
是夜,趁著公孫燕入睡,舒雪尹帶著長劍離開御醫館,憑著記憶來到觀天樓。
觀天樓垂簷彎翹,遠看恍若欲上衝飛的鷹,透著一股令人不想接近的陰冷,但渾然不覺,踏進主廳紅毯,主位錦榻上正坐著獨自啜酒的男人。
「瞧瞧,今晚刮的是什麼風?竟把舒姑娘給刮進本國師的觀天樓了。」上官羿身穿玄色繡紅邊交領綾袍,慵懶斜倚著,微帶醉意的目光倨傲地看著她手持長劍走近,將酒杯隨手一拋,起身居高臨下瞅著她。
「國師……喝醉了?」她不懂祈福儀式該要怎麼做,但既無焚香亦無禱念,什麼都沒有,也不太尋常。
「可不是嗎?鳳凌王生死未卜,本國師心痛極了。」他面無表情的說,又問:「舒姑娘來,是為了鳳凌王?」
這女人令他恨極氣極,若非她的存在,朝堂怎會因她異變,李弼又怎會因她而昏迷不醒?!
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離死也不遠了,全都因為她!
迎向上官羿斂笑的冷銳眸色,舒雪尹點頭。「王爺跟我說過,國師的父親醫術咒術皆卓越,而襲住國師皆懂咒,不知道國師有沒有法子可以救他?」
管它是咒還是什麼,只要能讓王爺醒來,她什麼都可以做。
他微揚起眉,忽地陰冷笑開。
「你笑什麼?」她皺眉。「王爺是你的堂弟,難道你不想救他?」
上官羿突地斂笑。「救是能救,但缺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李家後代的血。」
「血?」
「對,李鳳雛一脈屬皇朝真龍,用你的血為引,我可以逆天行咒,讓鳳凌王還陽清醒。」
「真的?」她喜出望外。
「只是需要的血不少,就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他笑瞇了俊眸,將嗜血光芒藏得極深。
舒雪尹讀不出他思緒底下的憎惡,逕自甜膩地道:「怎麼可能不願意,他都能拿命換我了,我為什麼不能拿命換他?」
李弼的愛意不用多說,在他皂眼底眉梢、舉手投足間,繾綣潛藏的都是他赧於說出口的情意,她一直都感受得到的。
被她臉上滿足的笑意震懾,上官羿下一刻便感覺血腥味撲鼻而來,他緩緩垂眼,瞧見──
同一時刻,御醫館的憩房內﹐李弼驀地張開眼,左腕上的刺痛教他低吟出口,「……雪尹?」
守在一旁錦榻打盹的公孫燕立即轉醒。
「王爺,你醒了!」她面露喜色地低喊,卻突地發現舒雪尹不在房內。
「雪尹呢?」他氣虛地問。
「王爺,稍等一下。」公孫燕隨即走出憩房,然而長廊上只見李劭及伺候的太監。「皇上,可有見到舒姑娘?」
「舒姑娘?」李劭自長廊上的錦榻起身。「朕方才回金雀宮了一會,沒瞧見舒姑娘,怎麼了?」
「王爺醒了,要找舒姑娘。」
「鳳凌王醒了?」李劭面露驚喜,快步進憩房,卻見好友掙扎著坐起身。「鳳凌王,你還不能起身!」他瞪著李弼被血染得鮮紅的紗布。
「我要去找雪尹……她一定出事了!」
「不可能的,她在宮裡,不可能出事。」他已經派遣皇城二十二衛加強巡邏,絕無可能再有賊人刺殺之事發生。
左腕上不尋常的痛,令李弼強撐口氣坐起。「皇上,我要去觀天樓。」
他的直覺告訴他,在雪尹無路可走時,一定會以為上官羿無害而去找他相助!
第11章(2)
觀天樓裡,上官羿瞅著眼前人面無懼色,甚至是滿面欣喜的表情。
「國師,我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舒雪尹笑得很開心,左手一道長長的劍傷快速汩出鮮血,刺眼的紅在她腳邊形成一小灘血窪。
「說。」
「我死後,請你幫我把手鐲取下,交還給太上皇吧。」她神色愉悅,不見半點怨懟。「告訴他,請他另尋他人。」
「取不下嗎?」上官羿專注地在鳳銜月環上頭,他記得手鐲的命定傳說,一旦戴上,確認是手鐲主人,手鐲是取不下的。
原來,就是鳳銜月環再現,才會引起太上皇的注意。
這手鐲,他只瞧過圖騰,想不到實品竟是如此璀璨生光,套在她的肘腕之間,映襯得她皮膚白更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