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因瀲似乎很熟悉這餐廳的內部,把她拉到一個休息室去。
「我自己可以走。」她抗議,他才放了她的手腕。
被他握住手腕,這是第二次了,那種讓人極度不安的燙熱感不變,似至少這次她沒有反應過度地胡亂掙扎。
他拿來急救箱,這好像快變成慣例了。「我自己來——」
「這傷口很深,我來。」
她又要拒絕,被他犀銳的目光堵住。
他臉色很黑,手勁卻很溫柔,幾乎沒施加任何壓力,有點像他在做菜時的輕巧。他一手握住她手腕,另一手消毒上藥。
因為對他的動作太專注敏感,她幾乎沒注意到傷口的疼痛。其實這傷並不是她受過最嚴重的,不過專業廚房的刀也是專業的利,輕輕一劃就可以又長又深,她剛好切在左手中指上,可能這幾天洗手做菜都會疼了。
被他照顧的感覺實在讓人心悸,等他貼好藥用膠布,她手都有些發抖了。
他大概以為她是疼痛,「今天這樣就可以了。」他站起來。
「不行,我不能因為受傷就拋下沒做完的工作。」她也站起來。
他看著她,沉默了半晌,「我還以為你會能逃就逃。」
她是想啊!但她從未逃開家裡的廚房,別人的廚房她更不能這麼沒責任感,不但犯錯,還半途落跑。
「我還可以,真的!沒關係。」她說得很懇切,怕他不准。
他看著她的眼神有著深思,看了很久,她幾乎要招架不住,幸好他終於轉身領她回廚房。
田漁新揚著半灰白的眉,「果然是卓小子帶出來的沒錯,還想挺下去。小朋友確定可以嗎?不會再血濺沙場?」
原青紅著臉說:「我、我會小心的。」
第5章(2)
接下來她放棄想跟上兩位大師的企圖,看清楚一個步驟先徹底做完才進行另一個,中間漏掉沒看清的就先放棄,以免做錯誤事。
她不知道有問題是該問還是不該打擾,只好閉嘴拚命做。
感覺頭暈的時候,她閉上眼深呼吸幾口氣再繼續,深怕又出什麼意外而壞了別人的事。
她從來不知道烹飪是體能的徹底考驗,像扛著槓鈴跑馬拉松,不但測耐力,還要測體力和爆發力,連一分一秒都不能分心……
「收工了!」田師傅宏殼地大喊,「小胖,今天你收場,其它人自己的站別馬虎了。大家幹得好!」
原青手上的刀被拿走,抬頭一看,是卓因瀲。
「菜都上了,你還拿著刀不動。還能走路嗎?」
她真的拿著刀杵在那裡那麼久了嗎?切完一道菜的食材,她並不知道那是最後一道菜了,還在等下一個指令。
她身子一鬆,眼前突然花了,被他扶住手臂。
她站定腳步,很感激他若無其事地只握住她而不是整個抱住,旁人看不出來她差點攤倒在地。
「我……沒事了。」
「等明天看看再告訴我吧。」
她覺得很窩囊,自己的體力怎麼這麼差?
「我第一次進餐廳廚房曾經整個給他昏過去,你這樣不算什麼。」他好像能讀出她的心事。
這是他的體貼嗎?她完全沒有意料到的。
「謝謝你。」
「謝我什麼?」
她轉頭看他,他的手好熱,她很想請他放手,不知怎的竟說不出口。「我……都很感謝。」
他把她揪到這裡來,幫她包紮,為她保住顏面。
亂七八糟的心情,只能說聲謝謝。
他沒有回答,過了許久才終於放手。田漁新的大嗓子傳來:「小朋友過來!」
她忐忑地走過去,田漁新嘴一咧,伸出手來,「還好受傷的是左手,右手還能握。」
她伸手,被他有勁地上下直握著,「我還在猜卓小子為什麼從來半個徒弟都不肯收呢,原來是在等奇葩啊!」
她整張臉熱氣往上衝,「田師傅,我真的不是什麼——」
「別聽他老是罵人,一句好話都說不出口,他就是那個死樣子,你別管他,聽我的比較準。」田漁新說得很樂,「小朋友前途無量,記得不要被他給嚇跑了。如果真的不行,就來我這裡幫忙,我求之不得!」
她真的嚇到了。這個田師傅人也太好了,為了徒弟,什麼好話都說得出來,她辯也不是,只好訥訥地說:「謝謝田師傅——」
田漁新看了卓因瀲一眼,哈哈大笑,好像有什麼只有他才懂的笑話。她不敢看卓因瀲,如果他在翻白眼或臉臭掉,她寧可沒看到。
「我們走了。」卓因瀲示意她跟著走,她掉頭看她的料理站,發現居然已經清理乾淨了。
是他幫她收的嗎?他竟然動作那麼快,收完自己的還收她的?
她以為他會朝先前的後門走,他卻是往前頭餐廳去。推開通道的門,眼前宛如另一個世界。
寬敞優雅的大廳,光線不似廚房剌人的明殼,而是柔和的壁燈與桌上的躐燭,光影搖曳生姿。廳內還是滿的,許多人吃完了還捨不得走,點上咖啡或葡萄酒,繼續暢談享受。
「我要你看一看你的辛苦換來的是什麼,」他低聲說,「流了血,累得半死,錢也沒拿到,但你付出的結果,是他們美好的夜晚。」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客人在笑著,邊吃邊說得起勁,酒杯發出清脆的聲響,融入悅耳的音樂中。
她眼前忽然浮起自己的樣子,她不久前也在這裡享用過,驚歎盤中的美食,和對面的人笑談。
她驚喘一聲,因為不遠處的桌子忽然站起一個男人,記憶和真實突然重疊。
「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向柏語走上前,眼睛很快地從她臉上移到卓因瀲身上,「原來真的是你,還有你。」
他語氣中有些什麼讓原青和卓因瀲同時繃緊了身子。原青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掉頭走開,她一點都不想見到向柏語,更別提和他說話了。
但她立刻聽出來,原來他們兩個認識。
「向柏語。」卓因瀲與其說是客氣寒暄,不如說是冰冷招呼。
場面已經夠冷了,那張桌子坐的卻不只是向柏語,此時一名高姚貌美的陌生女子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