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沒有。」應該沒有。
「拜託!別玩我們老祖宗含蓄那一套。你知道我最恨『紅樓夢』哪一點嗎?就是寶、黛兩人始終不乾脆說一聲『我愛你』!結果可好,一個吐血死了,一個失心瘋娶別人,最後還出家。」
「我會努力。」相對王淨的澎湃,我冷靜得可以。
我老忘了王淨是打上海來的。上海女人有她的強悍、驚世,還有熱情、潑辣,以及大膽叛逆;和她的自信聰明。
我是這麼覺得,純粹主觀印象。
「最好是這樣。」王淨比手劃腳,倒像一個「手到擒來」的手勢。
我會盡量努力的。不過,這跟我有沒有那本事完全是兩回事。我連杜介廷都抓不住。
舒馬茲楊也許是我這輩子所能碰到的、最好的運氣;所以,我也許該使出渾身解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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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總是在學校與公寓之間打轉,在課業和練琴之間擺渡,即使刻意想經營,也風花雪月不起來。
所以,當我走進琴室,見舒馬茲楊居然在裡頭,忍不住有些感動。
這就是浪漫了吧。
「你怎麼在這裡?」這不是他該在的時候,他還真是不避諱。
「我專程在等你。」他拉住我,嘴唇就吻落下來。
「別!」我掩住他的口,阻擋這個吻。「我剛吃了一大盤蘸了蒜頭醬油的豬肉韭菜餃子。」嘴裡的味道臭得薰人。
他沒嚇到,扳去我的手,不但覆住我的唇,而且吻得深,舌頭都放進去,撩撥著。
「的確是有點奇怪的味道。」沾了我的口水,他吞下去。
這舉動有肉慾感,我臊熱著臉。
「都已經跟你說了,你不聽。」連忙退一步。「找我有事?」
「不是很重要的事。不過,也不好太馬虎。舒馬茲夫人想請你吃晚飯,後天晚上。」
「舒馬茲夫人?」他結婚了?
「我母親。」舒馬茲楊笑望我一剎的怔愕。「把你嚇到了?」
「有一點。」豈止一點。我想我的眼神有些兒埋怨,他將我拉近一些。「你若結婚了,我就慘了。」
「我若結婚了,你再跟不跟我?」
「你希望我說是,跟你演浪漫愛情戲是不是?」
「沒錯。就算你騙我也無妨,我希望你說。」
我沒有那麼義無反顧。但他希望我說,我就說。
「你若結婚了,我依然會在心中念著你,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回到亞洲的星空下,從此一生幽居深谷,到死手上都捏著你的照片,回憶我們相聚過的日子。」
我想是夠言情了。舒馬茲楊卻微笑夾微歎說:「你應該更積極一點,理直氣壯一些。」
「你鼓勵我介入『你的婚姻』?」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在放棄之前,也許還會有其它的可能性。」
舒馬茲楊似乎意有所指,我對杜介廷,不是放棄得太乾脆?
我輕甩頭。問:「你母親為什麼突然想請我吃飯?」
「她想見你。」
「只有她嗎?」
「不,還有其他客人。晚宴在家裡舉行,不過,我母親是重視雕琢的那種人,所以受邀的客人都會穿著正式的禮服。」
可以想見是一場不輕鬆的「鴻門宴」。只是,我一點也不驚訝,遲早的。
「我曉得了。」
「理兒,」舒馬茲楊握住我的雙手,語氣十分鄭重:「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設若我們之間有什麼事情發生或阻礙,答應我,無論如何,絕不要輕易就放棄,請你一定要堅持到底。」
舒馬茲楊這麼說,直讓我覺得有種文學性的可歌可泣。我反握他的手,第一次想抓緊住什麼。
「嗯,我不會輕易就放棄。」
我從不認為,我這一輩子會有那種轟轟烈烈的人生。太史公寫史記,縱觀人物春秋。我活在細部裡,寫不進宏觀的歷史。
這樣的我邂逅舒馬茲楊。或許比得上我爹在維也納邂逅我母親大人的重量,因著舒馬茲楊。
「也請你答應我,千萬不要將我背棄。」換我握住他的雙手。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絕對不會背棄你。」舒馬茲楊很莊重的許誓。
我想,就算他騙我也無所謂,堅守不了誓言也無妨。這一刻,他答應了我就是。
我的要求不太多,願望也不太高。死生契闊什麼的,太遙迢了。我想,這樣就足夠了。
第十章
宴無好宴。那些栽過跟頭的人,都好心忠告了,我硬不聽,就好像知道山有虎,偏要向虎山行,被吃得屍骨無存,大概也怨不了人。
禮服不是問題。我們這些學音樂的學生,必要或非必要,總要到各劇院朝聖,衣櫥裡一兩件正式的禮服是必備的。我在黑色露肩的晚禮服外搭上湖綠的絨毛長外套,長長的裙擺直曳到地板,襯上了一雙黑色細高跟鞋。過肩的發全攏梳了起來。甚至,上了妝。
「你今晚非常的漂亮。」難得的,舒馬茲楊眼裡露出了明顯的貪婪光采。
「謝謝。」我自己也覺得很有些不一樣。實在難怪,會有那麼多女人,日日肯費那麼多時間,在鏡前細細的琢磨修飾:花費那麼多精神研究各類粉底與彩妝。
「你這樣好看,我眼光都捨不得栘開。」說得似著了迷。
「你比我好看十倍。」我想我眼睛裡也露出那種貪光。
舒馬茲楊慣穿灰衣棕藍等偏暗色彩調,這時他一身深灰西裝,外罩黑長外套,十分突顯他冷淡高雅裡一點無動於衷的氣質。
「我跟你沒得比。」他不以為然,目光在我身上流連不去。「如果,理兒,我希望你時常這樣穿著打扮,你會為我妝扮嗎?」
「這樣很麻煩費時間的。」我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盛裝的打扮。「而且,平常日子裡怎麼可能做這種打扮。」
「可是我喜歡。我喜歡你這樣明艷照人。」
「舒馬茲楊,你原來如此重外表皮相。你該不會就只看上我這層表皮吧?」其實就算那樣,我也不是什麼稀世之珍。
舒馬茲楊好脾性加興味的笑,說:「你蓬首垢面、穿T恤牛仔褲我也喜歡。只要是你,不管什麼樣我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