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舒馬茲楊先生還是這麼幽默。」財務顧問打圓場似乾笑兩聲。轉向我。「理兒小姐從福爾摩沙來的?那是個美麗之島,就是熱了些,很多年前我去過一次,還對那裡的生命活力印象深刻。」
我還沒回答,便聽瑪琳夫人的多麗絲侄女說:「有活力是好的,聽說那兒天氣也好。不過,凡事過猶不及。好像哪家週刊曾報導過吧,因為地方小人太多了,環境都被破壞了,生活品質不是挺好。報導還用了一個很過分的形容,說是不適合人居住。」
我記得那個形容,說是「豬圈」。
「而且還當街殺蛇殺老虎,販售一些受保護動物的身體製品,缺乏環保意識。」換蘇菲小姐開口。
「啊,」多麗絲看看我,「不好意思,理兒小姐,我們沒有任何惡意。我們也覺得那些報導很過分,請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我不會的。」我也只好陪笑。
舒馬茲楊的位置被安排與我分開的,所以他也只能投給我支持的一眼。
「那些綠黨、環保組織成員一向激進。你們沒看,他們甚至還當街對穿皮草的貴婦仕女潑紅漆。」財務顧問對我眨眨眼。
我想他是怕我尷尬。其實我並沒有因為他們的話如坐針氈,只是必須這樣安靜、乖乖坐在這裡,聽不怎麼欣賞的人高談闊論,還要挨刺,有些窩囊就是。
「所以那些報導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自己內部問題一大堆,卻光會挑別人的不是。」舒馬茲楊擺一副就事論事。
其實德意志這個民族實事求是,認真的精神其它國家少有能相比擬的。德國其實是個不得了的國家。舒馬茲楊一大半隻為護著我說話。
他也知道這個晚宴來意不善,暗潮洶湧。他很克制,沒讓餐桌上的氣氛劍拔弩張。我想這樣是好的。兵來將擋,水來上掩,這才是成熟的態度,沒必要三兩句話就撕破臉翻桌子。何況,對方都算是與他家庭有關係的人。
「別說這種嚴肅的話題了。」舒馬茲夫人優雅的朝向我說:「理兒小姐,你家裡還有哪些人?有兄弟姊妹嗎?」
我禮貌回答。她又一一詢問我的身家背景。感覺,嗯,就像皇太后一一垂詢那樣,恩威並重。
「阿薩斯不隨便收學生的,劉小姐應該有什麼過人之處吧。」瑪琳夫人雖然這麼說,卻掩她目光裡的疑惑。
「那只是運氣。我的才華平平。」
「理兒是曼因坦教授介紹來的,」舒馬茲楊說:「當然有她過人之處。曼因坦教授的眼光不會錯。」
布林克曼夫人說:「曼因坦教授是有名望的人,自是不會看走眼。不過,真正有才華的,是不會被埋沒的,早早就發光,不會捱到二十、三十幾還在樂壇浮沉。好比你,阿薩斯,可是十多歲就囊括各音樂大賽獎項,揚名全歐甚至世界樂壇。」
布林克曼夫人是舒馬茲夫人的好朋友,也是舒馬茲家常年來往的朋友。瑪琳夫人的地位大概也差不多。反正歐洲這些所謂高尚家族,扯來牽去多少都扯得上關係。她真呼舒馬茲楊的名字,關係應該不淺。
「理兒才起步,還待琢磨。」舒馬茲楊不冷不熱回一聲。
「那可要多努力。二十多歲是有點遲了,要像你那樣揚名也許也很困難。不過,多少還是有希望的。」
「音樂和藝術一樣,要看才華,不是看努力。沒才華,再怎麼努力也沒用。」瑪琳夫人說。
這些上流社會的高貴仕女,談吐舉止確實大方高雅,不會孟浪說些不得體的話;即使有任何批評,語氣聽起來都十分婉轉。只不過,在那婉轉溫和的語調,怎麼我老覺得宇裡行間嵌著一根根的刺。
「要達到阿薩斯這樣的境界,畢竟不容易,不是等閒人可以做到的。」布林克曼夫人說。
舒馬茲夫人褪色的藍眼像水一樣流轉,添了一些光采,臉上的笑卻不透露她內心真正想的。
「哪裡。你們是過讚了,阿薩斯還需要多努力。」
「是啊!」舒馬茲楊接口,「我只是個過氣的人物,樂壇上早沒有我的地位。」間接維護我,減少我的困窘。
氣氛敏感的沉寂下來。餐桌上的每個人都微變臉色。
我看著舒馬茲楊。他的神色倒自在,還對我笑了一下。
舒馬茲夫人先開口:「只要你肯,全可以重新再來。」
「是啊,」布林克曼也慇勤,「誰敢否認你的能力引倒是你自己不肯,硬是拒絕慕尼黑國家歌劇院的邀請;瑪琳夫人要贊助你舉行個人演奏會你也不接受。阿薩斯,你到底在想什麼?真的要這樣放棄嗎?那我可第一個不贊成。」
「是啊!那太可惜了。舒馬茲楊先生,你為什麼不接受瑪琳姑姑的贊助?」多麗絲和蘇菲齊聲開口。
瑪琳夫人也不甘沉默。「阿薩斯,憑法斯賓德家和舒馬茲家的交情,只要你開口,我一定會提供你所需的任何贊助。我可以幫你安排一切,只要你點頭就行。」
「謝謝夫人。只可惜,我沒那個能耐,江郎才盡了。」
「阿薩斯,你胡說什麼!」舒馬茲夫人第一次失了雍容的態度,有些氣急敗壞。
氣氛不太好。財務顧問史密特朝我沒話找話說:「我前些時去了上海。不得了的一個城市,大又豐富,很有潛力。理兒小姐,你去過上海嗎?」
「沒有。」
「有機會你應該去看一看。我也去過東南亞幾個大城,氣候好,消費也便宜。哎,亞洲真是個好地方。」
「史密特先生,」布林克曼夫人要笑不笑,「聽你說得亞洲多好似的,那你怎麼還捨得回柏林?」
史密特被她刮得訕訕的,乾笑說:「總是要回來嘛。」
「亞洲地區氣候溫和,物產豐富,而且人民親切善良,充滿活力,更有兩大文明古國,富有文化色彩,自然吸引人。」我忍不住回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