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一樣是被禁錮的靈魂,數百年來只能不斷地重複收魂一事,看慣了死亡使他們麻木,情感是什麼已經遺忘,他們只能在短暫的肉體關係中找到一絲絲顫動。
「下流。」她一哼。
朗尼大笑。「下流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好,安娜寶貝,你很久沒滿足了吧!瞧你憔悴的面容都蠟黃了,臉部肌肉也有下垂現象,你老了,再不慎選天然保養品,很快地你會如南茜媽媽一樣的老化,滿臉像風乾的橘皮。」
南茜媽媽是交付死神工作的人,類似人類的秘書,年齡不詳,國籍不詳,戴著燕尾形眼鏡,頭髮一絲不苟的盤在頭上,她腰是彎的,背是駝的,面貌如七旬老婦,沒人見過她笑過,活像一座會走動的雕像。
「胡說,我永遠也不會老,你最好收起你那令人作惡的模樣,別降低了我們這一族的素質。」和他身處同一個空間對她是種羞辱。
「我們這一族?」朗尼低聲輕笑。「你是指被詛咒的死神嗎?不死不滅,維持最完美的體態?」他展示肌肉勻稱的黃金比例好身材,原地轉了一圈。
「是被神親吻過的族群,賜予永恆的生命,難道你想像地上的螞蟻任人踐踏?」她一點也不介意青春永駐,將一身的美麗凍結住,這是她用百年寂寞換來的。
「至少我不會如你一般自戀,自以為高高在上。」死神很了不起嗎?只不過是一群被奴役的傭工。
早就厭惡死神工作的朗尼一直想擺脫死神身份,像一般人那樣活在陽光底下,開懷的笑,熱情的擁抱,有等著他回家的一盞燈,一個會對他說「你回來了」的妻子。
可是他又不想死。
「朗尼?隆許,你激怒我了。」安娜金棕色的頭髮揚起,一雙碧草如茵的綠眸轉為赤紅。
她原本就是高貴的,哪裡自戀了!
他笑著高舉酒杯,朝美女一敬。「你要在賽巴斯克面前動手,展現你狠毒的一面?」
她倒適合當巫婆,童話故事中白雪公主的後母。
鏡子呀鏡子,誰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當然是你呀!我美麗的皇后。
自行腦補的畫面讓朗尼起了一身惡寒,他看向安娜的眼神多了訕然和同情,美女不好當呀!
「你……」她牙根一咬,氣得說不出話來。
「別你呀我的,是你打擾了我們男人間的聚會,可沒人請你來自取其辱,長得美是有特權,但不表示我們就該容忍你的無禮。」她是一朵嬌艷的玫瑰,可惜刺多、扎手。
「我不和你說話,你讓我覺得連空氣都是髒的。」她輕蔑地一斜眄,像在看一條噁心的肥蛆。
「聽聽,賽巴斯克,她嫌棄你的城堡不夠芬芳,趕快多種點花花草草把這股臭味掩蓋住,別熏臭了咱們潔白無垢的女王。」他發出怪異的笑,雙臂誇張的大張。
自始至終沒開口說過一句話的賽巴斯克冷冷的斜睨朗尼一眼,手中的紅酒只輕啜了幾口,甘醇的氣味在口腔中綻放,酒氣香郁而不刺鼻,有著淡淡木頭香氣。
他像局外人似的看著眼前兩人的較勁,心已飛到好遠好遠的地方,冰銀色眸子透過酒紅色液體看向遠處某個點,一抹柔和淡化臉上的冷硬,眸光有了微不可察的溫度。
他沒想過他會想她,那個一直破壞他工作的女人,但他沒有惱怒,只有對她的興趣以及想剝光她的慾望。
「……賽巴斯克,賽巴斯克,回神呀!這點紅酒就讓你醉了嗎?」太詭異了,他居然會走神。
「拿開你的手。」他冷聲命令。
朗尼移開揮動的手。「我還不是擔心你神遊,一時走不回來,你有聽見我們說話吧?」
「說完了沒?」
「沒完也得閉嘴呀!誰敢在死神一哥面前大放厥詞,我們也就姦情萌發,打情罵俏一番,沒想影響你的冥思。」在絕對強者面前要謙卑,給自己樹敵是相當愚蠢的事。
對賽巴斯克他還是很尊敬的,交情歸交情,這傢伙可不是能開玩笑的對象,一狠起來,死神界無人為敵。
「大門的方向想必你們很清楚,不要讓我動手。」他容許他們自由進出,但不是無條件的放縱。
一旦想干涉他的事,自由就永無期限的收回。
「哎呀!你這傢伙認真了,我們都認識幾年了,好得像親兄弟,我不會把你的話當真。」
臉皮很厚的朗尼拿起紅酒瓶,倒了半杯紅酒。
「你確定我不會把你扔出去?」他很想這麼做。
朗尼咧笑露出潔白牙齒。「信,你這人一向沒心沒肺,把兄弟當死魚扔算什麼,反正你扔得再用力我也不會痛。」
已經很久了,他不知道痛是什麼感覺,冷與熱的變化也與他無關,他是活著的,卻不知為何而活。
「自暴自棄。」有了永恆還不知足。
「我是對這一切了無生趣呀!瞧瞧,我最在意的安娜女神對我不屑一顧,啊!我的純潔少男心受傷了,我重傷,奄奄一息。」快打九一一專線,救救死神。
「你還少男咧,都幾百歲的老頭了,別說我瞧不起你,一年放走二十五條死靈讓他們重返人界,你還是個稱職的死神嗎?」簡直胡作非為,不把紀律當一回事,任意妄為。
「安娜寶貝,你在嫉妒我嗎??」他輕佻地送了個飛吻。
安娜眼露蔑視。「我以你為恥。」
朗尼不以為然,故作帥氣的一甩紅髮。「我知道你說的是反話,私底下對我能一條也沒少的補上相同數目的死靈萬分敬佩。」
「你取的並非死亡冊上的人名,而是隨機取魂,那是錯誤的行徑,你違反規定。」他根本是私謀利益,以窮人的命和富翁交換,讓富人付出巨額金錢買命,以命易命。
「那些在街上遊蕩的遊民早就是廢人了,活著也無益處,不如讓他們提早解脫,延長某些對人界有貢獻的生命,我做的是好事。」該清除的垃圾就不必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