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是說,毒藏在禁衛無法搜查之處?
最要緊的是,這事她到底該不該跟花世澤說?
柳艾這一輩子甚少感到後悔,因為她行事必定反覆推敲才行動,然而眼前的狀況直教她暗罵自己,竟為了維護柳家而險些害死長公主。
就說了,無月的中秋夜,肯定是個壞兆頭!
「穩下來了嗎?」隔壁暖閣裡傳來柳至衍的低嗓。
「已經穩下。」柳艾下完最後一針,診著脈患,眉頭不禁微皺。
她簡直不敢想像,自己隨侍在旁,竟還讓長公主出了差池!她明明每樣膳食都以銀針試過,甚至還特地要了隻鳥兒試毒。
結果,她卻眼睜睜地看著長公主在自個兒面前倒下。
吸了口氣,看了眼長公主蒼白的面容,她起身讓宮女伺候著,拉過屏風,才走到隔壁暖閣。
一進暖閣,她隨即聞到一陣血腥味,抬眼一看,除了父親和數位太醫,就連皇上和花世澤都在場,她趕忙施禮,隨即退到一旁。
「狀況如何?」柳至衍沉聲問。
「我給長公主下了華蓋、紫官、玉堂和膻中穴,診其脈,脈顯結脈與革脈,這是好轉之象。」
「沒有出現代脈?」柳至衍再問。
「沒有,長公主的脈象一直以來是結脈,但方纔診出革脈,脈息沉數細,反是有所變異之脈,女兒認為這反倒是有利於長公主的病情,教女兒不解。」這一點她確實無法理解。
中毒者一般會診出代脈或結脈,但因為她熟悉長公主的脈象,只要脈息有丁點變化,她便能推算,而長公主一開始的脈確實是有中毒跡象,可不到一刻鐘,脈息立變,教她摸不著頭緒。
「柳院使,長公主的狀況宄竟如何?」當今皇帝華重盛不耐地問道。
柳至衍隨即上前躬身道:「皇上,長公主目前狀況無虞。」
「是毒嗎?」華重盛面露殺機地道。
「以其脈象看來,並非是毒,極可能是長公主在宴席上吃到了不適宜之物。」
華重盛看向一旁垂首不語的柳艾,口氣不善地道:「柳院使,令千金在威鎮侯府照料長公主一段時日了,今兒個中秋宴入宮隨侍,豈會連長公主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都不知道。」
站在華重盛後頭的花世澤緊繃著臉不語,但見柳艾隨即跪在華重盛面前,道:「皇上息怒,一直以來長公主陰盛寒積之征,民女不敢下重藥,以外針內藥並用而下,長公主已有所起色,然而今日晚宴恐有藥膳,再加上民女所施藥方,造成藥效加乘,因而使長公主昏厥。」
華重盛微瞇著眼,回想長公主今日進宮,氣色確實比往常要好上許多。
感覺皇上怒意稍緩,柳艾才大膽再言,「不知能否請皇上差人告知長公主宴上所食用的藥膳食料,好讓民女確認宄意是何物造成長公主昏厥?」
華重盛沉吟了會,交代了一旁的貼身太監,隨即再問:「長公主確實無恙?」
「回皇上的話,長公主確實無恙,民女一刻鐘後會再施針一次,最多半個時辰內長公主便會甦醒。」
華重盛鬆了口氣。「長公主一醒,立即差人通報。」
「遵旨。」
「擺駕。」
「恭送皇上。」一行人隨即作揖,恭送皇上離去。
暖閣裡幾位太醫在柳至衍的命令下,先行離開。柳至衍本是要留下,卻在花世澤上前說了幾句話後,神色微變地匆匆離開。
柳艾起身便幽幽地道:「侯爺暫且在這兒歇息吧,長公主一醒,我會先告訴你的。」
「真不是毒?」
柳艾頓了下,咬了咬唇。「理該是毒,但最終反倒是出了好的脈象,我懷疑有人以示警的手法,添了微量的鞏固,而其毒有強心之效,反而對了長公主的病徵,只是劑量微重,導致長公主承受不住厥了過去。」
「所以母親確實無恙?」
「確實無恙,但要是再受一回,我就無法保證。」換言之,是要他盡可能地讓長公主待在威鎮侯府裡養病。
她垂首等待許久,等不到下文,怯生生抬眼,就見他不掩怒氣的目光正瞪著外頭,而他的臉色異樣的蒼白,不及細想的,她探手診他的脈,脫口道:「你受傷了?發生什麼事?」
難怪她剛剛就聞到一股血腥味,原來是從他身上來的。
花世澤收回目光。「中秋宴上,有刺客夜襲,我分了點心神,受了點傷,不礙事。」
「不礙事我就不會聞到血腥味。」她查探他身上,就見右邊肩胛處的衣裳被劃破,她瞧了眼,見那傷口已經見骨,不禁拉著他到一旁榻上坐下,忍不住酸他一句。「都已經見骨了還不礙事,還真是鐵打的漢子呢。」
桌上還擱放著太醫未帶走的藥箱,她翻找著,找出乾淨的布巾和金創藥,回頭解著他的衣襟,一扯下,她的臉微微地燒紅著。
雖說她是個大夫,但她從未診治過男子,甚至根本不曾見過男子裸身,目光掠過他刀鑿似的胸膛,趕緊專注在他的傷口上。
第八章 後宮暗潮洶湧(2)
花世澤面無表情地任由她包紮傷口,淡淡開口問:「你可診過皇子的脈?」
柳艾手上頓了下。「沒。」
「昨兒個五皇子也發病了,嘔吐、腹疼、高燒不退,雖說今兒個燒已退,然卻嘔出血來,你認為,這是什麼毒?」
柳艾快速思索著。「很多毒都會引起這些症狀,可是家父已說過,沒有毒征。」指的是並沒有出現中毒的脈象。
「你也認為不是毒?」
「宮中藥材有所管制,想從宮外帶入也不容易,可有先從御膳房著手?」
「皇子們的膳食是由後宮的廚房另備。」
「……那是否查過這其間接手過膳食的宮人?」
「膳食日日都由不同人準備,不同人送進各殿。」
柳艾聽聞,頭痛地替他拉妥衣衫,目光卻不住地落在他的胸膛,乾脆閉起雙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宮中近來有人私語,正是因為皇上逆天登基,才教皇子遭此災禍。」他哼笑了聲。「簡直是笑話,皇上登基是先皇遺詔,假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