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算了,跟那種人生氣只是活該氣死自己而已,不如早早釋懷,多畫點稿子比較實際。
她回到工作桌前,拿出原稿紙,備妥了鉛筆、沾水筆、墨水之後,端坐在那兒半晌,心情卻始終煩悶低落。
她忍不住拿來手機,滑開了螢幕鎖,在粉絲專頁上面輸入了幾句自己的心情。
本以為做了件好事,沒想到卻替自己惹了一身腥——覺得沮喪。
OK,廢話不用太多,按下了「送出」鍵。
沒一會兒,多數網友紛紛跳出來按贊,還送上了溫暖。
怎麼了?你還好嗎?
別難過了,這世界上不知感恩的人很多。
真的,我最近也常常有這種感慨。
所以說做人真的不能太熱心,別人不見得會感謝你。
拍拍,別傷心了,就由我來安慰夏老師(心)。
樓上的太超過了哦XD,別趁亂告白呀!
果然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佔了大多數。
看著善良的書迷們相繼送上慰問,夏光樺突然覺得自己被治癒了,內心的創傷指數瞬間降低了百分之八十……啊啊,這些讀者未免也太可愛了。
難怪,就算她窮到快被鬼抓走了也捨不得拋下這些書迷。
她不自覺露出了微笑,對每一則留言都做了個別性的回應,這麼一來一往,竟也花了兩個小時,等回過神來,時間已接近晚上九點。
真糟糕,都已經這時候了,她的畫稿進度居然還是零。可惡,都怪那個死小鬼,佔用了她一整個下午的時間。
她發誓以後再也不會替自己找這種麻煩了,就算下次見到那小鬼哭倒在路邊,她也絕對不會再伸出援手。
絕不!
第2章(1)
奮鬥了整整一星期,夏光樺的進度仍然比預期落後了些。
她在天色漸白的凌晨時分爬上床,卻在短短三個小時之後被迫睜開眼——因為一群死小鬼的嘻鬧聲。
「欸!你不要搶啦,很討厭耶!」
「怎樣?不然你來追我啊!抓到我就還給你,啦啦啦……」
「吼,你不要跑!」
「來呀!來呀!」
她無奈地盯著天花板。啊啊,是了,今天又是週末了吧?每當假日到來,就是她痛苦的開始。
身為一名自由工作者,這兩、三年來,她過的是晝夜顛倒的生活。
她日落才開工,日出才上床,平常白天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出門通常只為兩件事——第一,把網拍的商品寄出去,第二,去把食物買回來。
她的生活說好聽點叫「單純」;說直白的話就是「宅」。
「呀!你不要拉我的衣服啦!」
小鬼們的尖叫仍然不斷。
「討厭,都是你啦,你看破了啦!」
「哇哈哈哈哈……你這樣好醜哦。」
「我呸!」
「欸、你很髒耶!」
天哪。她閉上了眼,深呼吸,強壓下那股想拉開窗戶破口大罵的衝動,然後慢慢吐了一口氣。
真搞不懂,那種動不動就失控尖叫、白目囂張、魯莽無禮、摸起來又軟趴趴的恐怖生物,怎麼老是有人覺得他們很可愛?她不如養條狗還比較……不對,狗還得定時帶牠出去遛遛,太麻煩了,還是養隻貓吧。
養過貓的人都說,貓咪的個性獨立,不愛黏主人、更不會去煩主人;而且,貓比狗愛乾淨,不僅會自理大小便、每天還會梳理自己的毛髮……
停,等一下,她為什麼要在床上衝量養貓與養狗的優劣?
她斷然抹去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翻開棉被,坐起身子。她想,依窗外那群小鬼熱絡的程度來看,她大概也別想睡什麼回籠覺了,倒不如出門吃個早餐、回來繼續追趕進度還比較實際點。
於是,她迅速梳洗了一番,換上一條褪色的牛仔褲、一件黑色的長袖恤,然後踩著白色帆布鞋輕鬆出門。
她的目的地是位於巷口的那家早餐店。
事實上,她喜歡那兒,純粹只是因為客人比較少,不是因為食物美味;而正因為少了人群所製造出來的噪音,她才得以一邊思考、一邊享受著美食……咳,好吧,應該不能稱作為美食,充其量只是一些填飽肚子的熟食而已。
總而言之,她喜歡進食的同時思考,那是多數人無法體會的另類樂趣。
可惜,冤家路窄,她一進門,就看見那對父子坐在角落。
她真是受夠了,先是一大早就被小鬼吵醒,現在又遇到父子雙煞,而且還搶了她最愛的位子!
夏光樺暗咒在心,只能摸摸鼻子,硬著頭皮找了個離雙煞最遠的位子,不甚情願坐了下來。
但她決定來個眼不見為淨,小傢伙卻偏偏不想讓她太輕鬆。
「是阿姨耶!」死小鬼的嚷嚷聲傳入耳。「把拔你看,是那天給我洋芋片吃的阿姨!把拔你快看啦!」
夏光樺的臉色一沉。
所以她才討厭小孩嘛!一點都不懂什麼叫作識相。她鐵青著一張臉,若無其事地拿起桌上的Menu,準備劃單的時候——
「嗚哇啊啊!」她尖叫出聲。
那臭小鬼突然撲上來,抱住她的大腿。
「小翔!」男孩的父親似乎也嚇了一跳,連忙衝過來拉開孩子,「不可以這樣子!你在搞什麼?!」
一邊訓斥著兒子,做父親的也一邊道歉。
「對不起,真的很不好意思,嚇到你了,真的很抱歉……」他抬起頭來,目光與她對上。
剎那間,她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尷尬,竟不自覺地避開了對方的視線。
「咳,沒關係啦,反正桌上也沒什麼東西可以讓他打翻……而且小孩子嘛,本來就、就比較過動……唔,不是,是好動……」她支支吾吾,極其困難地把一句話給說得七零八落。
他的目光銳利懾人;僅是被直視了三秒,她就有一種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剝光的赤裸感。
「那天的事,」男人無預警主動提起,道:「是我的反應太激烈了,對你說了一些不太好聽的話,我該向你說聲抱歉。」
他的道歉既坦率又誠懇,搞得夏光樺坐也不是、站也不對,她最害怕這種正經八百的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