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其實我沒放心上啦,你不用這麼在意沒關係,哈哈哈……」她尷尬陪著笑。
事實上,她早就把那天下午的鳥事給忘光了,若非今日巧遇父子二人,搞不好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來。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談,也解救了夏光樺。
那不是她的手機——她很確定,因為她根本忘了帶出門。
「喂?」男人迅速拿出電話接聽。
她聽見男人「嗯」、「好」、「是」了幾聲,最後以「我現在馬上趕過去」來結尾。
「小翔,」他俐落地將手機收回了夾克的口袋裡,道:「對不起,沒辦法帶你去動物園了,爸爸臨時有工作,我先帶你去保母那——」
「我不要!」小男孩斷然拒絕。
「聽話,我會盡量早點趕回來。」
「不要!你每次都騙我!」
「噗哧。」夏光樺不小心噴笑。她連忙捂嘴、擺擺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呃,只是……」
話未說完,男人手機又響了。
「喂?」這回,他的口吻多了一絲隱隱約約的焦躁,「支援已經過去了嗎?好,我知道了,我待會兒直接過去。」
說完收線,男人板起了臉,幾乎是以命令的口氣道:「小翔,走了!」
「不要!」
「不准鬧脾氣。」
「我哪有?」
這對父子一來一往,就在夏光樺的耳邊互吼。
天哪,可以不要在她旁邊吵架嗎?正當她開始覺得路人的視線令她感到尷尬的時候——
「嗚哇!」她又不小心尖叫出聲。
男孩二度撲上來抱住她的大腿了。
「你這小孩……」她氣結,差點從男孩的頭上巴下去。這臭小子到底什麼毛病呀?
「我不要保母,我要這個阿姨。」男孩趁亂告白。
她愣住。慢著,現在是什麼情況?
「小翔,你別鬧了好嗎?」男人抹了抹臉,沒了耐性,「爸爸真的沒時間陪你鬧,你明明知道我的工作很重要。」
「那我想跟這個阿姨住。」
「什——」她吃了一驚,連忙擺手拒絕,「不不不……小弟弟,你聽好,姊姊我不是什麼合格的保母,不能隨便照顧你,你會害我被警察抓的。」
沒錯,要強調是姊姊,不是阿姨。
男孩仍然緊緊抱著她的大腿不放。他回頭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把拔,會嗎?阿姨會被抓去關嗎?」
「不會。」男人歎了口氣,像是放棄了,他拿出皮夾,抽了五張千元鈔遞上,「雖然有點突然,但能不能請你幫我照顧他幾個小時,就當作是臨托?」
夏光樺的視線立刻被那五張千元鈔給黏住了。
錢!是現金!
「……幾個小時?」她好像不小心吞了口水。
「大概五……可能六個小時。」
「好。」她毫不考慮的點頭。
鬼迷心竅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只不過迷住她的不是男人,更不是女人,而是千元鈔上的小朋友。
聽見了她的應允,男人從外套內側的口袋裡抽出了一支筆,順手拿了張桌上的餐巾紙,俐落地寫下十個數字。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有什麼緊急狀況就打給我。記得,不要讓他吃太多零食,也別讓他吃冰。」
交代完畢,男人將筆收了回去,轉身風風火火地跑了。這不是誇飾法,他根本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離開了現場,看得夏光樺目瞪口呆。
什麼工作這麼急,吃壞肚子找馬桶也沒這麼趕吧?
半晌,早餐店的老闆娘靠了過來,面有難色,「欸,小姐,不好意思吼,你跟剛才那位先生是一起的嗎?」
「啊?」
「那位先生沒付錢哦。」
「……」
真是夠了,這對父子。
第2章(2)
就這樣,只是出門吃頓早餐,她賺了五千塊,還撿了個小孩回來。
男孩一進門就踢掉鞋子,衝上沙發又叫又跳的,簡直把這兒當成了自己家,一點兒也不拘束。
「喂,小鬼,克制一點行不行?」
小男孩停下了動作,看了她一眼,「我叫小翔,不是小鬼,你為什麼要叫我小鬼?」
不想解釋這種事,她輕聲歎息,道:「總之呢,我們先講好規矩。在你爸爸來接你之前,客廳歸你,電視可以隨你看;但是,二樓歸我,你不准上去,聽見沒?」
小翔點點頭,沒意見。
「嗯,很好。現在,你就待在這裡吧,我要上樓去工作了,有事情就大聲喊我。」語畢,她轉身踏上階梯,不過才踏上了一步,小鬼又有事了。
「阿姨。」
「叫姊姊。」
「姊姊。」
「嗯,好乖。怎麼了?」
「我要吃上次那種冰淇淋。」
「不行。」
「那洋芋片呢?」
「不行。」
「吼,為什麼都不行?」
「因為你爸知道了之後會把我殺掉。」
小翔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問:「什麼是殺掉?」
「呃……」糟糕,不小心做了黑暗的示範。「沒事,那種東西你不需要知道,重點是你爸說你不能吃零食。」
「那我餓了怎麼辦?」
對呀,小孩餓了怎麼辦?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平常一個人自在慣了,累了倒頭睡、餓了隨便吃,有時候一瓶牛奶也可以當一餐。
那麼,該怎麼辦?下廚煮給他吃?別鬧了,她這個人根本沒有廚藝可言;塞點蘇打餅乾給他呢?不對,那也算是「零食」類……所以結論只有一個。
「等你餓了再說,我帶你去外面吃。」
「吼,又是吃外面,我不想去。」
「你不喜歡在外面吃飯?」
「我喜歡在家裡吃。」
「為什麼?」
「我喜歡媽媽幫我煮的那一種。」像是想起了某些快樂的記憶,小翔露出了炫耀般的笑容,繼續道:「我媽媽會煮好多好多很好吃的東西哦!」
她聽了,擠出一抹苦笑,說不出話來。
是啊,她怎麼會忘了呢?這孩子說過他沒有媽媽。冷不防地,複雜的感受湧上心頭,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同情男孩的遭遇,還是自責勾起了男孩的記憶?
坦白說,她不懂男孩的心情,也不可能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