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雨沒有回他,專心地注視著眼前的變化,一見有人驚醒,馬上鬆開握了一整個晚上的繩索,白衣立刻從窗外飄過。
「有鬼呀!」房內有人大叫,頃刻間,燭火亮了屋子。
駱雨拉回白衣,捲了幾卷塞進胸前,領著駱冰翻牆離開,動作一氣呵成。
「金錢劍又斷了!這個月已經斷七支了!老天爺,我們不會染上什麼穢物了吧?!」彭海家裡哀嚎聲不斷,已經離去的駱家兄弟聽過好幾回,早就見怪不怪了。
「老大想這法子還真夠損的,不過怎麼樣都比放火好。」駱冰提起當年的任務仍是心有餘悸,當時儘管臨行前陸長興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傷及無辜,還是有人受傷了。那個人就是他,傷到現在還沒好全。
「幫主行事有他的考量。」換作是他,也會選擇用火燒,此舉最乾淨俐落,也最無懸念。
「喔。」駱冰摸摸鼻子,不提了。「對了,哥,你怎麼看老大跟沈清?」
要是沈閣老沒有失勢,沈清當老大的正妻綽綽有餘,只是現在不上不下的,日後翻案也不曉得該如何處理。
「幫主喜歡就好。只要幫主認她,我就認她。」駱雨終於看向聒噪了一晚的駱冰。「再說這事不是你我可以過問的,以後莫再提。」
「知道了。」駱冰暗自慶幸,爹娘不是把駱雨那顆頑石腦袋生到他脖子上,不然這日子怎麼過喲?
駱家兄弟就像這樣,每天造訪彭海家,做點小手腳,在陸長興一行人回到京城後,關節也打通得差不多了,現在彭海草木皆兵,看到影子搖曳都會嚇出一身冷汗。
決定動手的當晚,駱雨用吹箭迷昏了彭海,將他扛到城外狩圍場內。
到的時候,駱冰已經在四周用金爐鐵筒燒出濃濃的一陣白煙,並以木板隔了條溝,裡面點滿蠟燭,看上去真有幾分陰森。
沈容堰換上閣老官服,染髮貼須,踩上裝有車輪的木板,在彭海藥性還沒褪去前,先讓駱冰拉著繞了狩圍場幾圈,原本木板一動就東倒西歪站不穩,現在負手迎風不是問題,還能在移動的時候跳兩下。
沈蓉清無事可做,只能在鐵筒裡添水,維持住濃濃大煙。陸長興本想牽著佳人在一旁看戲,見她閒不下來,非得找事情忙碌,也只能挽起袖子一塊兒燒紙。
準備得差不多後,彭海也漸漸醒轉,迷茫之間,發現入眼不是看了好幾年的床帳,而是荒林野地,手在地上刨呀刨的,確實是濕潤的泥土,嚇得臉色慘白,嘴巴大張了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白霧瀰漫,帶著些許刺鼻的焦味,火光微弱,幾乎就集中在腳邊,彭海死死閉眼,再張開還是同樣畫面,不死心地又試了幾回,皆是一樣的結果,嚇得他以為作了個難醒的惡夢,左右開弓,賞了兩個巴掌到自個兒臉上,極為清脆的聲響跟劇烈疼痛讓他心如死灰,因為眼前景物根本沒變。
「彭海……彭海……」一道影子在白霧中閃過,彭海嚇得雙手亂揮。
「你是誰?!你想做什麼?!冤有頭債有主,我可沒害你!你去找別人、去找別人!」
「你害我抄家眨官,淨身出京,晚年家破,臨老名譽掃地……你還說你沒害我……彭海,你好狠的心……我要你賠命,賠命……」沈容堰伸直兩手,往虛倒在地的彭海滑了過去。
「沈、沈、沈閣……閣老?」彭海像霜打的茄子,軟得更厲害了。
「為什麼要害我……你說……你說……」沈容堰想起陸長興交代的事情,開始誘導他回話。「我在黃泉底下好冷……你說,你為什麼要害我……不說我就拖你下來陪我……」
「我沒有害你!我沒有害你……你不要抓我!你不要抓我……」彭海哭得滿臉眼淚鼻涕,縮成一團球。
「那麼是誰害我的……你說,只要你說……我就原諒你……保你一世平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聽命行事!」彭海的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
「聽誰的命?行誰的事?」
「不知道……我不知道,每次都是送紙箋過來要我準備東西……」彭海頓了一下,開始大叫。「張漢卿說是曹閣老!對,是曹閣老!你去找張漢卿,不然去找曹閣
老……不要找我!我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
沈容堰看了眼蹲伏在一旁的陸長興,以眼神詢問他是否該繼續詢問下去。
「大膽小鬼,居然私自潛逃,還不速速束手就擒。」陸長興壓低聲調,朝駱冰揮手,將沈容堰拉向遠處,一旁等候的駱雨馬上向彭海射了一記迷針。
沈蓉清斂眉,萬分擔憂。「難道誣陷我爹的禮品,都是彭海準備的?如此一來,不就沒過曹永祥的手了嗎?難怪會把他留下來,根本頂罪用的。」
「再怎麼說,曹永祥也是打滾官場多年的老狐狸,不過是吃胖了點。」陸長興走近昏迷不醒的彭海跟前,冷冷地笑道:「可他卻不知道,吃得胖點容易抓,首輔當了近五年,也該風光夠了。」
他轉過頭來,笑容添了點溫度。「世子爺,你怎麼看呢?」
秦王世子像被吊在空中蕩過來又晃過去的,臉色蒼白難看。「這就是你說要給我看的好戲?」
「是。」陸長興承認得很乾脆。「世子覺得精采嗎?」
「我頭疼死了。」秦王世子揉著鬢角,頓時生出誤交損友的感慨。
「難怪你要我替你租借狩圍場,他們聽見我晚上要來,看我的表情好像我發病沒服藥一樣,原來你早就打好主意要拖我下水了?」
「別這麼說,曹永祥一倒,對你也是有好處的。」陸長興笑了笑,走回來拍了他肩膀幾下。「以你的能力,就算駐守皇城,也該是京營的頭兒。曹老賊不在,你才有辦法升上去,才不至於以世子之名領了個不上不下的羽林。」
曹永祥屬意秦王之女,想為三子娶妻,媒婆三次登門,都讓秦王回拒。曹永祥懷恨在心,卻不能對秦王如何,只能朝秦王世子的仕途下手,明明有更高更好的職位,全讓其他皇親國戚頂了上去,還大力提拔三子媳婦的娘家人,生生壓了秦王世子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