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秦王世子頭更疼了,今晚得知太多消息,芙渠就是沈閣老女兒的事也讓他吞嚥了半天,其實他一開始就被陸長興捲進來了吧?想想他下過了什麼承諾?「接下來該做什麼,你先讓我有個底吧。」
「我這人臨時起意多的是,只能告訴你我最終目的是還沈閣老一個清白而已。」陸長興望著苦惱的沈蓉清,走近牽起她的手,在她掌心畫了幾個圈,舉到她唇邊。
「我幫你畫了安神符,你快吞下去。」
沈蓉清用看怪物的神情看著他,其他人亦然。
「不用擔心,還有張漢卿這條線索。曹永祥沒有跟他們接觸過,張漢卿還能懷疑到他頭上,不是曹永祥露了什麼破錠,就是張漢卿精明,都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陸長興倒是泰然自若,也因為他不急不慌,眾人頓時有了主心骨,也不算多失落了。
為了讓彭海吐實,陸長興跟沈蓉清先是南下找沈容堰,再讓駱家兄弟裝神弄鬼嚇唬
對方,末了還將秦王世子捲入,前後費了不少心力,原以為張漢卿會更麻煩,誰知道找一個人就搞定了。
張漢卿的母親。
兒子官位是買來的,還為了這個官位害了沈家一門老小,淳樸的張老太太怎麼能接受?差一點被攔路的沈蓉清說到當場昏厥,要不是沈蓉清機警,及時掐了張老太太的人中,說不定此刻她得在衙門內等陸長興過來了。
張老太太很生氣,二話不說領了沈蓉清回家,當然陸長興及沈容堰都跟著,一是丈夫,一是哥哥,張老太太也沒起疑。
至於秦王世子及駱家兄弟,則是在張老太太進家門後,迅速帶人在外頭圍了一圈,以防張漢卿脫逃。
輕輕鬆鬆地進到張家,沈容堰不免抱怨了句。「這麼簡單,你怎麼不一開始就朝張漢卿下手?」
「人家說母子連心,你怎麼能確定張老太太不知情?又怎麼能確定她不會包庇兒子,反過來把我們出賣給曹永祥?」陸長興笑了笑。「人數多的時候,先拿聰明人;人數少的時候,要留著最後收拾,以免跑得一個不剩,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我可不想賠了你妹妹。」
說到沈蓉清,沈容堰就蔫了。他看得出來陸長興對她極為用心,不過妹妹的身份實在尷尬,除非陸長興一輩子都不娶妻了,否則幹出寵妾滅妻的事來,不是比他爹還混帳了嗎?
沈容堰進京有幾天了,沒錯過陸長興與南國公的事情,全都是些糟心的。
張老太太先替他們倒了茶,再到書房把不肖兒子領到前廳來。張漢卿自然對陸長興不陌生,見他來訪大吃一驚,目光移到沈容堰身上時,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你們是為了沈閣老的事情來的吧?」張漢卿歎了口氣。「終於讓我等到這天了,還以為這件事會被我帶進棺材裡,你們等我一下。」
「我隨你去。」陸長興站了起來,張漢卿又黑又瘦,又有年紀,兩兩相較之下,就顯得更暗淡了。
雖然外頭有人鎮守,不怕張漢卿竄逃,就怕他躲到無人的角落裡自我了結,他母親還在呢,怎麼撐得住?
「走吧。」張漢卿沒有反對,回到書房後,從他所坐的木椅中撬出一個布包,拿著就往前廳走,其間沒有看陸長興,也沒有交談。
回到前廳後,他將布包放到沈容堰面前。「你是沈閣老的兒子,我可以放心把這交給你。裡面有我從彭海那裡拿來的紙箋、送貨的地點路線,還有當初買官時簽的紙契,我還沒畫押,不過當初跟我接洽的人已經署名也按了指印,他說他是沈閣老的學生,叫黎光耀,三十幾歲上下,左邊鼻樑靠近眉心有顆帶毛的痣,當初跟彭海父親接洽的人也是他,不過我想這應該是假名,但字跡還是有用的。」
「你既然將證據保留下來,可見你也不是自願替曹永祥辦事,你是落了什麼把柄在對方手上?」沈蓉清覺得奇怪極了。「你能不能把事情說得詳細點,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
張漢卿沈默許久,張老太太看不下去,直接兜頭打了兒子一巴掌。
「你這什麼死人樣子?我從小教你頂天立地,你是怎麼頂怎麼立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現在人家給你機會改過自新,你還不珍惜?那些破事你真想帶到棺材裡當死人骨頭嗎?你給我說清楚!」張老太太氣到差點又暈了。
「娘,你別激動,我說就是了!」張漢卿扶她坐下,替她倒了杯茶,才緩緩將當年的事情,一絲一絲剝了出來。
「當年我應試,屢試不中,清德十八年,弟弟早我一步登科,放榜那晚,我喝得酩酊大醉,想著不如死了算了,忘了自個兒走到哪兒,就聽見黎光耀在談賣官的事,我就想不如買個官位做做,別再辛苦挑燈,日讀夜讀,還讀不出個進士來,便推門進去問他價格怎麼算,等書契真的推到我面前時,我嚇到酒都醒了。」
張漢卿抿了些茶水,繼續說:「沈閣老在朝中風評正派,怎麼想都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我便挑著刺問他,只差沒問他為什麼要陷害沈閣老。對方可能見我無權無勢,便要我為他所用,威脅我說他已經將我的名字登錄在冊,屆時名譽掃地,還得賠上一條命,要我自個兒斟酌。上了賊船,我只能放著暈了。」
「你知道背後的主使者是誰嗎?」陸長興隨口提了一句。
「這有什麼難猜的?當今首輔是誰,兇手就是誰。」張漢卿冷哼一聲。
「當時我以為這輩子就這麼完了,領了這份差事,卻從來沒有用過心,是……是沈閣老跟我說,他看過我的策論,我不是書念不好,是想法過於偏激,考官不能接受而已,要我別灰心喪志,總有天空任我翱翔,可是下個月,沈閣老就入獄了……」他吃痛地閉起眼,眼角有些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