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蓉清聽話,嚥下了這一口,愁眉不展。
「你這樣叫本大人如何是好?是要逼著你吃?逼著你吃?還是逼著你吃呢?」他正色地看著她。
「噗哧。」沈蓉清掩嘴一笑。「這有什麼不同?」
陸長興鬆了口氣,捏了她臉蛋一把。「還是笑起來好看。」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握住他的手,沈蓉清一臉歉意,眼眶紅紅的像小白兔。
「知道我擔心還繼續讓我擔心?你這小沒良心的當真記吃不記打。」
陸長興又餵了她一口粥,以拇指揩去她唇邊沾到的粥未,溫柔地看著她,跟他說出來的話完全不一樣。「別以為我忙就可以混過去了,飯要吃,覺要睡,藥一定要喝,少一頓我就打你十下屁股,還打給孫嬤嬤看。」
沈蓉清低下頭,愧疚不已。
她吃不下,睡不好,夜裡輾轉反側,總會把他驚醒,抱著她哄了老半天,她睡不著他便不敢睡。他每天事情多如牛毛,還得巡視碼頭河堤這等危險的地方,怎能不養足精神?所以她開始裝睡,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雖把人哄過去了,可是擋不住人憔悴,他還是擔足了心。
「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不濟,不是還有銀花在嗎?」這次出行,他們沒帶任何人伺候,要不是陸長興擔心她,也不會臨時在河間分舵找來了銀花,要她隨伴在側,看管她的一舉一動。
「是呀,大人,我會好好看著姨娘的。」銀花往前站了一步,笑著表態。
陸長興默然地看了她一眼,忘了她是哪個下屬的女兒,雖非奴籍,但小門小戶,也不懂高門裡的規矩,他跟沈蓉清說話,哪裡有她插嘴的分?
「以後稱呼夫人,別讓我聽見姨娘什麼的。」他目光收了回來,看沈蓉清神色低落,卻拿不出辦法讓她開心,一股氣堵在心間實在難受,他還記得從京城出發時,她臉上的笑容有多美好。
「別為難銀花,也別亂了規矩,姨娘就是姨娘。」她知道陸長興不想讓她難過,但她更不希望他難做人。
「我的女人我說了算。」他將她的髮絲攏至耳後,抬起她的臉,笑著說:「太子太傅的女兒,算起來還是我高攀了。」
沈蓉清苦笑,不過是虛名罷了。
「漕務正忙,你且忍忍,我說過不會委屈你的。」有外人在場,陸長興不想說得太明白,尤其銀花還拉長耳朵聽。
他們最久在河間不過待半個月,換人沒有太大意義,只要銀花能看好沈蓉清,讓她三餐正常,續服湯藥,其他的多作苛求也是枉然。
叩叩——門上傳來聲響,駱雨難得不等陸長興發話,就在門外通報。
「幫主,河床水位暴漲兩尺十寸,舵主說幫主在此,沒有命令,不敢擅開閘門。」
「什麼榆木腦袋!」陸長興震怒,站了起來。
「傳令下去,閘門開三。河面船隻如何?有靠岸縛穩嗎?」
「河面船隻已陸續靠岸,但有一艘黃船粗繩斷了,險些流出河段,縴夫正在往回拉。」駱雨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看起來情況不是很樂觀。
「我去看看,順便讓河間舵主滾過來,不想擔責是不是?叫他過來拉船,黃船沒拉回來,他人也不用回來了!」陸長興冷笑一聲,他底下分舵舵主的位置不是拿來養老用的。
「蓉清,我先忙去,你累了就休息,把腦袋放空,別想些有的沒的。」他附在她耳邊低語。
「要想就想我。」
「去吧,外面雨勢大,你千萬小心。」沈蓉清推著他,這人怎麼什麼情況都游刃有餘,沒見他徹底慌過。她定定地望著他,還是不免為他受怕。
「你要平安回來。」
「會的,等我。」陸長興笑了笑,臨行前對銀花囑咐了句,語氣驟冷。
「好好照顧夫人。」
「是。」銀花應了聲,有說不出來的憋屈。
陸長興領著路雨離去,一步一步,踩得又重又急。沈蓉清收回目光,看著窗外大雨如注,雷電交加,天色昏暗如夜,暗暗祈禱這波風雨不會帶來嚴重的災害,陸長興能平平安安。
「大人如此疼你,夫人真是好命。」銀花語氣滿是欽羨,沈蓉清早膳還沒用完,卻在陸長興離去後,動手收拾。
「聽說夫人入府前是京中色藝雙全的瘦馬,不知夫人最擅長什麼才藝,能讓大人為你神魂顛倒,許你夫人之位,夫人能教教銀花嗎?」
沈蓉清看了過來,見銀花故作無辜卻句句帶刺,是見她這幾日神色懨懨,以為她是只好欺負的病貓嗎?
「我不想跟你計較。」她指著大門。「你出去。」
「大人要我跟著夫人,我不能離開。」銀花噎了一下,心虛地低下頭,眼神閃過一絲嫌惡。
「我趕你,或陸長興趕你,你覺得哪個畫面比較難看?」沈蓉清冷冷地瞪著她。
「我又沒有說錯什麼!你做得,別人就說不得嗎?」從小讓家裡慣大的銀花,何曾受過這等對待?立刻氣紅了眼。
「好,等陸長興回來,你再親口把剛才的話說一遍,我想由他告訴你更有說服力吧?」現在隨便一個人都能欺負她,拿她瘦馬的身份說話?難怪大哥知道她走上這條路時,會如此氣憤難當。
就連陸長興,一開始也是生氣的吧?
沈蓉清笑了笑,開弓沒有回頭箭,更何況這事已蓋棺論定,無法更改。問她後不後悔?能達成她畢生所願,有何悔之?最多最多,莫過於心頭一股消不去的遺憾吧。
「所以現在,給我出去。」她再次指向大門,要銀花離開。
她哥哥惱她,她無話可說,銀花算什麼東西?憑什麼瞧不起她?
「我偏不。」銀花急了,她爹對她期望很深,還盼著她在陸長興面前露臉時提他一頭呢。河間舵主犯了錯,指不定是她爹上位的大好時機,她豈能在這時離開?
銀花立刻換上一張笑臉。「我剛才是說笑的,你是京裡來的人物,別跟我們地裡的計較。」